小時候，冬天來臨時，媽媽常會在家前的泥土地上起火，一家人圍繞著熊熊熱火，享受一點溫暖，一個清晨，我和妹妹到柴房裡搬柴料，打開了柴房的門，一個角落裡躲著一隻貓，全身的粉白夾雜著幾片淡淡的灰，還有牠剛生下的三隻小貓咪。

小貓咪的眼睛睜開了一點，但眼尾的眼皮還黏著，可憐兮兮的模樣，讓人又驚又喜，我們回去報告這個偉大的發現，幾個哥哥還有媽媽全都跟著過來看。爸爸賣魚，有時候會在鍋子裡煉製魚鬆，我們則撿拾剩下的魚刺，送到柴房裡。

貓咪見到我們，都會叫幾聲，幾個禮拜過後，小貓咪就長的蠻大了，在那年冬天的時候，我們常常書唸到了一半，就披著外衣到那個柴房裡，將小貓咪抱起來，撫摸著細柔柔的毛。

然而某一天，我們到了柴房，卻發現牠們不見了，之後我們哭了一段時間，感傷貓咪的無情，不記得我們曾經如何餵養牠，如何撫摸牠的毛，牠找到更舒服的家後就忘了我們。

長大以後，聽過許多人的故事，才知道親情、友情和愛情，也像貓情般不能永遠牽繫著。媽媽經歷產痛，終於把小孩生下來，夜晚時要爬起來為餵奶，小孩上學後開始擔心他安全，並為他的功課操煩，但小孩有天覓到了愛情的新家，就開始不戀屬於親情的老家了。

愛情起於甜蜜的感覺，常常男孩在電話中聽到女孩咳嗽了幾聲，便會千里迢迢為她送感冒藥，對女孩噓寒問暖，等到男孩牽著披上白紗的女孩走入禮堂建立家庭後，女孩卻常在客廳的沙發咳了幾個小時，發現老公竟然眼睛還離不開報紙，只能感嘆初戀的甜蜜怎麼也喚不回了。

於是只好自己孤獨地走入房間，翻開大學時的紀念冊，發現照片裡的死黨，還曾經一起在墾丁的海邊立約，友情要到永遠。墾丁的海還沒有枯、石也沒爛，但隨之而來愛情憧憬，早已把人沖昏了頭，等到家庭建立，各忙各的事，共同的時間愈來愈難約，當年單純的感覺再也找不回了。

而人也只能回頭想想貓不是那麼無情，牠曾經在與你相處時給予 你甜蜜的時光，就像小孩的天真曾為家裡創造無數的歡笑，情人曾經牽著你的手給你一段青春的愛戀，朋友曾經在校園與你編織過美夢。

已經逝去的，不一定要緊緊抓回，只要記得曾經有過，就像我們後來也學會忘了小貓咪離去的難過，記得牠留給我們的快樂和祝福。



（本專欄每周四刊出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