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林珮如

沒有爸爸的父親節，臉書一直溫柔地跳出動態回顧，一切的一切都刻在心裡。

該如何說清我們的父女情呢？我用二句總結：

男人最溫柔的名字是爸爸，女人最幸福的角色是女兒。

從小，爸總跟媽抱怨：「這個女兒很奇怪，我要載她，就偏不給我載，寧可自己騎摩托車，吹風日曬的，唉！真讓我擔心。」我總是叛逆地跑給爸追，爸一定知道我的心，因為我怕他累著了。

他最常說的一句叮嚀就是「要小心喔」，出國要每天報平安，到家也一定要通知，不然他就擔心到睡不著覺。

回想最後幾年，他每個月定期從台中到台北迪化街看中醫，那是我們父女情緣五十多年來，相聚時光最密集的幾年。爸牽著媽的手在高鐵等我，坐上我的車，他總會從包裡拿出「乖乖」，從小遠足，爸就會買乖乖給我，「要小心，要乖乖喔。」這就是我們愛的通關密語。

我很慶幸老天給了我們這樣的機會相聚。在臉書，我開了「爸媽來台北上班日」的相簿，記錄家人共處的幸福時光。日後我們也只能以這樣的回顧來回憶，用照片來證明這些曾經的美好存在。

爸走前一年，我順了自己的心意，婚後第一次回娘家和家人吃年夜飯，他緊緊抱著我說：「妳能回來，爸爸好高興，真的好高興！」很多事，冥冥中早已註定，誰會知道那是最後一次跟爸過年呢，雖然還是很感謝，我順從了自己心的聲音，爭取了這樣的機會。

爸在家靜養時，我回台中看他。如果天氣好，我就推輪椅帶爸去曬太陽，他說很累不想出門，我說：「爸，您很久沒買乖乖給我吃了耶，我們去全家買乖乖，曬個太陽就回來，好嗎？」

他點了頭，雖疲憊，還是要滿足女兒的要求。媽媽結了帳，拿了乖乖給他，雖然爸沒力氣了，還是用盡全力抱緊它，就如父親一直以來對妻女無微不至的照料和呵護。

住進安寧病房的那個午後，是我和他最後一次獨處，爸用眼神和唇語跟我對話。

我說：「我最愛您了，您是最棒的爸爸。」

我問：「您也最愛我，有抑無？」

他用力撐開昏濁的雙眼轉向我，隔著氧氣罩，嘟起嘴唇說：「有。」

我聽到了，雖然他已講不出話，但眼神告訴我一切。

爸走後第二天，就如生前般的貼心，託夢給隔壁庭園的管理員周小姐，她流著淚很興奮衝來靈前抱著我們說：「爺爺用跑的，跑到管理室。」她說爸好了，沒病痛，可以用跑的。我和她緊緊抱在一起，喜極而泣，因為爸爸身體好了，沒病沒痛了。

管理員每天上班前都來上香打卡，連黑貓宅急便的送貨先生都下車來上香，里長每天來，隔壁鄰居每天折蓮花。

「人活著就是要做到讓人懷念。」這就是父親的身教，留給子孫們最好的榜樣。

我們現在的人生，成仙的爸雖不在場參與，但他縮小成相片，鑲在我們心中，當想念與記憶合而為一時，往事如煙，卻，如影隨行。(本文由「台北市閱讀寫作協會」提供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TWLA2010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