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張子筑

大姐和我相差十一歲，我排行第六，下面還有弟妹兩人。傳統觀念多子多孫多福氣，所以上一代都兒女成群，而長子（女）通常要分擔父母的辛勞，照顧弟妹成了肩負的責任。

我的幼年記憶，多半來自大姐口中。她看我牙牙學語、教我學步；餵我吃飯、幫我洗尿布；牽我爬樓梯，快樂得手舞足蹈；帶我去接父親下班，高興得眉開眼笑……我無憂無慮的孩提點滴，深深嵌印在大姐的成長歲月。

求學時，大姐常常鼓勵我認真讀書，將來當老師。其實那是大姐嚮往的職業，她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。小時候常看她滿臉羨慕地說著遠房叔伯的女兒讀師範學校的點滴，而她卻為了照顧弟妹放棄升學。聽到她說小學畢業時，看著同學參加升學考試，她卻蹲在河邊洗我們的尿布時，我內心虧欠、感恩交織成無言與不捨。其實我知道大姐是在告訴我有書念要好好珍惜。

沒有繼續升學的大姐，在一群弟妹都上小學後，拜師學女紅。裁縫和編織是她少女時期的學程，聰穎與勤勉很得師傅讚賞，那雙巧手遂成她賺錢貼補家用的技能，也讓我們這群弟妹常有新衣服穿，到了過年時，她更日夜趕工，讓我們穿新衣服去拜年。

日前翻閱舊照片，一張父親和我們排行後面五個孩子的照片，勾起許多塵封往事，時光荏苒，再回首已是一甲子的記憶。照片中我和妹妹、弟弟三人穿著大姐幫我們裁製的漂亮衣服，我還記得試穿時的快樂心情；白色短袖國民領的上衣，配上五彩花格的吊帶裙，我開心地笑得合不攏嘴。

每到冬日製糖期，大姐會到糖廠的檢驗室上班。穿著白色的工作服展現她另一面的專業，拿著試管、燒杯像化學實驗般的觀察記錄。檢驗室裡有位曹小姐，她的哥哥恰是我初中的老師，大姊藉此不時的叮嚀我要用功。彼時我沒讓大姐失望，一年級時還代表班上參加全校模範生選拔，猶記得競選演說時，我穿著大姐縫製的黑色制服外套，感覺一股莫名的溫暖。

大姐的付出，成為我們幾個弟妹堅強的後盾，不過她沒有抱怨，反而引以為傲。總笑笑說：「人生有得有失，不覺得委屈，長女獨享了父母得天獨厚的疼愛，那是別人沒有的。」她那任勞任怨、寬大與善解人意的美德，深植我心。後來大姐結婚了，姐夫是位老師，冥冥中似乎詮釋她說的「有得有失」。

光陰的故事雖然不能倒帶，但我們姐妹情緣至今依舊綿長不輟。大姐是點亮我的心靈導師，更是指引我的的百科全書。她的鼓勵和鞭策，讓我順利從事教職三十餘載，如今也退休十幾年了，這一切都要感謝如母般的大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