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尚智

明代張燮所著的《東西洋考》，可說是當時海外貿易的通商指南，不只記載十六世紀東南亞各國的歷史背景與華商貿易情況，也包括歐洲商人在東南亞貿易殖民的情形。

從這本書可以看到兩個有趣的風俗：首先是婦女投入商貿活動的風氣。譬如在柬埔寨，婦人多有從事交易的本事，所以華商到了該地，通常會先娶當地女子為妻，以便協助做生意。

又如在交阯（今越南）中部的順化，常見當地女性前來市集交易，狀似披頭散髮，華商入門之後，還會以檳榔招待華商，沒有儒家文化嚴守男女之分的風氣。

其次是敬畏華人的態度，尤以暹羅（今泰國）為甚，作者盛讚為「真慕義之國」，但是隨著華商變多，神祕感消失，這種風氣逐漸轉變。以柬埔寨為例，當地人初見華人頗為敬畏，呼之為佛，甚至伏地頂禮，後來前往的華人增加，竟然出現趁機欺負華人的現象。

另一方面，在《東西洋考》可見歐洲商人在東南亞貿易殖民的蹤跡，主要是指「佛朗機」與「紅毛番」，前者是指葡萄牙人（兼指西班牙人），後者是指荷蘭人。

西班牙人最初到了呂宋島，提出想與當地人交換一張牛皮尺寸的土地，實際上是將牛皮剪成細長條狀，圈出一大片廣闊的範圍。呂宋國王面有難色，但唯恐失信外人，還是同意給予土地。西班牙人占領土地後，在當地開始徵稅，甚至派出軍隊圍攻呂宋，將當地人驅逐入山，於是呂宋落入西班牙人之手。另外，麻六甲的「佛朗機」與澳門相同，為葡萄牙人。

由於西班牙人率先占領呂宋，取得貿易先機，荷蘭人相當羨慕，因此出動巨艦橫行於爪哇等地尋找商機，建築土庫作為屯聚處所，可是慢了一步，呂宋、澳門等地皆已被「佛朗機」占據。

華人所稱的「美洛居」，便是荷蘭人口中的「香料島」，為今日的摩鹿加群島。當時華商知道美洛居盛產丁香，為「佛朗機」與「紅毛番」雙方必爭之物，甚至動用武力互相爭奪，爆發流血衝突，華商因此感嘆：「一淵兩蛟，商彼者亦難矣。」但似乎不太瞭解丁香的貿易價值，僅知道當地人用來辟邪，多置此物，國有王氣。

有意思的是，當時華商眼中的歐洲人，多為動物形象。如：「佛朗機」有貓眼與鷹嘴，面如白灰，鬚密捲如鳥紗，頭髮接近紅色；「紅毛番」的長相為深目長鼻，毛髮皆為紅色，甚至說「西域諸戎，其形最異」，形容這些胡人青眼赤鬚，狀似獼猴。雖然如今看來是種族歧視，卻也反映當時華人的世界觀。

總之，當時華商認識到這些歐洲人在東南亞有激烈的貿易競爭，但是不清楚香料貿易對歐洲人的商業價值，對於他們的人種、風俗、宗教等背景，亦缺乏正確的認識，這也是限於時代背景的緣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