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妙凡法師

祇園舉辦禪七，佛陀很開明，怕我年紀小坐不住，特別開放我隨喜參加，阿難一直鼓勵我，叫我無論如何都要去體驗，結果，每天都在數日子。終於到了禪七最後一支香，舍利弗親自主持綜合座談。

甲比丘說：「在禪修中我體會到色無常、受想行識亦復如是。」

乙比丘說：「念念相續，念而無念。」

丙比丘說：「當下即是。」

比丘陸續發表完心得，舍利弗突然將眼神拋向了我，我搖搖頭「不行，別叫我」。禪七就在舍利弗的總結中圓滿。

結束後，我陪同舍利弗前往法堂，過了七天的眼觀鼻，鼻觀心的日子，現在走在祇園都覺得花草樹木對我微笑。

舍利弗說：「羅睺羅，怎麼不出來分享心得？」

我說：「尊者，這七天，我除了天天想著觀呼吸、腿子疼，還真想不出來有什麼心得體會。」聽到我這麼直白的表示，舍利弗忍不住大笑。

好一會兒，舍利弗才緩過來，說：「你怎麼『熬』過這七天？」

怎麼「熬」過來的呢？其實平常早晚都有打坐，但是，遇到七天的禪修，就覺得特挑戰，可能是我年紀小，對法的思惟還不足以在禪修時用上。

我說：「阿難說，也許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麼用功，但是，接受鍛鍊、忍耐也是不錯的，而且隨眾也很重要，總之，我就當做是心志的鍛鍊。」

「說得很好。」舍利弗的眼神中充滿「孺子可教也」的欣賞神情。

說到這裡，我停下腳步，認真的說：「尊者，您剛開始打坐，也會像我這樣嗎？」

舍利弗說：「大家都會有，只是時間的長短不同。」

我說：「遇到腿子疼，您會怎麼用功？」

舍利弗說：「打坐調息梳理身體的經絡，通則不痛、痛則不通，有一次打坐時，我也是痛到受不了，突然想起佛陀的開示，色無常、受想行識亦復如是，瞬間契入法義──色無常，物質的色身是流動的，就像流水一樣，沒有實體，哪有痛的我呢！痛感就過了。」

「這麼厲害！」我崇拜的看著舍利弗。

「不過，打坐只是方法和過程，幫助我們生定發慧。」舍利弗說：「真正的禪定，是在生活中能有一顆隨緣自在，不被境界所轉的禪心。」

我說：「如何不被境轉？」

舍利弗說：「有一次禪七，遇到寒流，我衣服穿的少，隔天要在戶外跑香，我當時第一念想，糟了，『我』會感冒的。第二念想，有『我』就會有對立、衝突，我應該學習放下『我』。」

我不解的看著舍利弗。

舍利弗接著說：「所以，隔天一早跑香時，我就觀想自己是寒流、是空氣，我和宇宙虛空合而為一，羅睺羅，你猜猜看，我有感冒嗎？」

我直覺反應：「沒有。」

舍利弗又問我：「為什麼？」

我說：「因為您和寒流、空氣、宇宙虛空合而為一了。」

舍利弗說：「是的，緣起一念心，都看我們怎麼想。我的心和天地合而為一，我就是寒流，寒流就是我，身心融入大氣之中，無我，就沒有對立和衝突，當然也就不會受傷了。」想不到禪修也能有這麼多跌宕起伏、引人入勝的劇情。

我們到了法堂，舍利弗跟佛陀報告這次禪修的情況，阿難坐到我身邊，輕聲問我：「這次坐得如何？」

我指了指腿說：「痛。」

阿難忍住笑意，說：「下次，還去嗎？」

我說：「當然！」好歹也要體會、體會舍利弗說的無我境界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