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唐詩人周曇,有兩首詠管仲的詩:
社鼠穿牆巧庇身,何由攻灌若為燻?能知窟穴依形勢,不聽讒邪是聖君。
美酒濃馨客要沽,門深誰敢強提壺?苟非賢主詢賢士,肯信沽人畏子盧。
詩是為管仲寫的,當然和管仲有關。這兩首詩的內容,正是管仲回答齊桓公的問題時所用的譬喻。
齊桓公曾經問管仲,治理國家,有什麼可擔心的;管仲說是「社鼠」,這就是第一首詩的本事;管仲解釋說:「代表土地神的社木,是用一綑木頭塗上水泥而成,老鼠竟然就鑽洞作穴,住了下來;人們想殺老鼠,如用火燻老鼠,怕把社木燒壞,如用水灌老鼠,又怕泥土會崩潰,所以殺不了老鼠,就是因為社木的緣故。」
老鼠非常聰明的住在「社木」裡面,人們為了保護「社木」,必須殺老鼠,可是無論火燒水灌,都會損傷「社木」,老鼠就仗恃這種形勢,為所欲為。詩人把管仲的用意說明白了:有智慧的國君,身邊不會有諂佞邪惡作威作福的人。
管仲接著又說了另外一個比喻:「有個賣酒的人,酒好,容器乾淨,價錢又便宜,然而酒變酸了也還是賣不出去;他問鄰居是怎麼回事?鄰居說:『你養的狗太兇,有人要來買酒,狗就衝上去亂咬,你的酒怎不會變酸呢?』」這是第二首詩的本事。
賣酒的人賣的雖然是美酒,可是因為門前有惡犬,追咬去買酒的人,買酒的人心裡害怕,寧可不買,再好的酒都要變成酸醋了。詩人也把管仲的意思說得很明白:如果賣酒的人真心想賣酒,再凶猛的狗(盧是古代名犬),也嚇不了要買酒的顧客。這狗就像在朝廷操弄權勢的人。
比較起來,「社鼠」幾乎和「社木」合而為一,而且會逐漸掏空「社木」,所造成的傷害必然比看門犬更大。齊桓公能夠不計較舊怨而重用管仲,也算是有智慧的人,所以能成為春秋五霸之首,但即使如此,尚且因口腹之慾而寵信易牙豎刁、開方,以致死後竟至不得安葬,「屍蟲出於戶」,而齊國也因而陷於混亂,幾至滅亡。這就是「社鼠」造的孽。古語說:「欲投鼠而忌器」。「投鼠忌器」,不正是「社鼠」的狡獪嗎?
家家迎接「鼠」年,人人唾棄「社鼠」!
(作者為世新大學教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