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企業主警覺到台灣最缺乏的是道德,發行「道德月刊」以濟世道人心。
老子曰:「故道生之,德育之,……生而不有,為而不恃,長而不宰,是謂玄德。」這道德,說得高深,可以玄奧如老子之言,常人難解。說得明白,可以成為教條,婦孺能誦。然而問題不在這裡。
談道德之書,三千年來汗牛充棟,而社會道德不見提升,有一個原因,凡是言道德之書,不道德的人不看,道德的人也不是那麼愛看。是以法國哲學家伏爾泰公言:「道德不是為哲學家設計的」。英國文壇才子王爾德說:「你若沒有什麼才能,只好談談道德。」
當然,這些偏激的話,其實也帶著一絲恨意及婉惜。恨那些談道德的人,為何不能把道德談得精采些,動人些,讓不小心聽到的人如聞雷音、如聞暮鼓晨鐘。
歷史上,不是沒有人把道德談得語語珠璣,談得精采絕倫,談得震撼人心。如老子說「後其身而身先,外其身而身存」何等精簡的語言,如《論語》中的大部分話,三言兩句直搗道德的核心。這些經典談道德有一個共同處,它不是叫人勉強去行道德,或為了表面去依附道德,而是從根本上說出道德之美、善,及行道德之「利」。看過這些書之後,讀者會覺得真正的道德,其內容,其境界,其影響是令人嚮往的;不行道德是一種損失,是一種愚昧!
當然上述經典,文字艱澀一點,譯成白話,又行文稀鬆,缺乏「警句」的精闢及感染力。但提倡德行原也不必都以論述為之。諸子百家之中如莊子、列子、韓非子等人擅用小小寓言,以喻至理,迎合眾人愛聽故事的心理,也借故事之巧妙,解說透徹隱晦的道理,可謂一舉兩得。如「百喻經」全然以短短故事來解人事佛理,也深得當年亞里斯多德「詩論」中重視「情節」的三昧。
道德者,有千古不易之理,也有日新月異之事,重如山嶽,但也可以輕輕放下。在多元社會裡,道德的內容與範圍也可能有諸多不同的見解。十七世紀法國作家拉羅什富科(La Rochefoucald, 1613-1680)以寫「箴言」聞名,其箴言每有辛辣的諷刺,如「有人不敢當朋友的恭維,因為那恭維還恭維得不夠。」說穿了這也是一種對人性的諷刺。法國人稱他為「道德家」,大大擴大了道德的範圍和領域。
道德,原是人類社會最重要的行為及思想的原則,但千百年來迂腐的「道學家」,將道德說成膚淺而表面化的教條,失去了道德原有的莊嚴與說服力。但願「道德月刊」能將道德原有的意思找回來,讓眾人聞之而動容,行之而愉快。(作者為專欄作家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