潘人木成長在一個觀念開明的家庭,比同年齡孩子更早懂事。在一般小女孩尚得梳著小辮子、多少還需纏足的年代,潘人木便剪著一頭短髮、一雙天足,站在小學講台上演講著由父親替她擬稿的「纏足之苦」,講得頭頭是道。她一生就像這樣一直是個聰明不追隨流俗的女性。幼小時,一次隨父親遊公園,臨去時,見月上柳梢,美麗非常,央求父親舉她上樹取月。父親被吵得無可奈何,便向小販買了一汽球給她,說:「這就是妳的月亮!你一個人的月亮!」父親牽著她的手,一面散步,一面唱歌,唱他唯一會唱的一首歌———今日何日兮,與子別離,與子別離兮,行人將何之……當時只有四、五歲的潘人木,完全不了解歌中之意,卻感到心頭一落一落,便抬頭問:「爸,你想誰啦?」這是一首別離歌,父親並未刻意教,但它卻成了她會唱的第一首「長歌」,其次才是〈蘇武牧羊〉。
「一輩子沒把歌唱好,倒是唱了一輩子的歌。不知不覺中,唱走了人生旅程中所有的好東西。唱走了快樂的童年,唱走了在家之日,唱走了在校之日,唱走了青春,唱走了滿腔熱情。」
潘人木晚年也曾落寞的說:如是一朵花,必已凋謝;如是一片雲,必已遠颺;如是一把青春,必已衰老,一切沒了希望。而後燈下校對《蓮漪表妹》重印稿,全神貫注中,也恍如置身街頭,似台北,又似當年北平。「不久以前,我還年輕,不久以前我還健康,不久以前,我還心中有愛,那麼現在何必宿命、蒼白、無助而沒了生活的勇氣呢?人生的珍寶,哪怕只剩下一點點如塵如沙,仍然要知道疼惜,仍然要高舉著它往前走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