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王昱培

三年前的一個夜晚，我因胃疾入院治療，睡我隔壁床的是一位罹患喉癌的男性，他剛做完氣切，躺在病床上沉沉睡去。隔日在病房裡，我剛好遇見隔床病友的妻子，便與她閒聊起來，聽她娓娓道來夫妻倆經歷的滄桑故事。

原來妻子曾在男友因車禍驟逝後，便鬱鬱寡歡，生無可戀。她公司的同事，也就是現在的丈夫，遂朝夕陪伴承受創傷的她，在男方的悉心關懷下，她終於重新振作，回歸生活軌道，接著兩人也攜手步入禮堂。婚後丈夫離職創業，公司業績蒸蒸日上，妻子也辭去工作，全心當個洗手作羹湯的家庭主婦，讓丈夫無後顧之憂。

眼見夫妻倆的生活就要奏起幸福的旋律，命運卻開玩笑似地敲響驚愕的樂章，無情的病魔突然向丈夫襲來，催毀了他的事業與夫妻倆的甜蜜生活。妻子重返職場扛起家計，並不辭辛勞地照顧罹癌的丈夫，未曾有半句怨言。她說，當初就是因為丈夫無微不至的關懷，她才有活下去的勇氣；現在，陪伴丈夫戰勝病魔，就是她最大的心願。

閒聊之際，我瞥見瑩白的桌上散落了數張寫滿端正字跡的紙條，「對不起讓你辛苦了」、「我愛你」。想到因喉癌難以言語的丈夫，在靜謐的病房裡沙沙作響地「訴衷情」，隻字片語蘊含了說不盡的歉疚以及化不開的濃情。

我出院時，正好夕陽西下，於是便建議他倆外出走走，欣賞美麗的日落。丈夫目露感激地望著我，再轉頭看向妻子，眼眶的淚滴瞬間滑過瘦削的雙頰；妻子望向丈夫的眼眸，亦盈滿款款深情。在妻子的陪伴下，他緩緩步出病房，一手緊握著嬌妻的手，另一手向我揮別，興奮之情溢於言表。

這對夫妻的故事讓我深刻體會到，真正令人動容的愛情，不是常將甜言蜜語掛在嘴邊，而是當愛人遇劫受難時，能給予其最日常的溫暖；真正感人的心意，不是山盟海誓，而是縱使無法言語，仍要努力將情意傳遞到對方心底。

臨別前，我與他們約定，一周後回診時會來探望他們。後來我依約前去病房，護士告訴我，他已病情好轉出院，我由衷為他們感到高興。我相信，這對夫妻會在生命的旅途上繼續相伴相守，以陪伴訴說最長情的告白，用關懷實現最浪漫的承諾，深情共白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