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因小失大集》不捨則不得

一拙 |2007.12.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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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不能給,或不肯給,就是不捨,那是器量小的關係,試想,門扉太小、格局不大,福氣怎麼進得來?所以說「不捨則不得」。

捨,是給予、施與;能給予、施與,自然是「施者比受者有福」了,老子說:「既以為人己愈有,既以與人己愈多」,正是這般道理。

不能給,或不肯給,就是不捨,那是器量小的關係,試想,門扉太小、格局不大,福氣怎麼進得來?所以說「不捨則不得」。

戰國時期,秦與趙國戰;趙有老將廉頗,秦不敢攖其鋒。便放出風聲,說秦最怕的不是廉頗,而是馬服君趙奢之子趙括。

趙奢確實也是趙國的名將,確實是戰無不勝、攻無不克的宿將,他的兒子趙括從小跟他學兵法,論難辨析起來,即使是趙奢也不能屈,因此就自以為談兵法、兵事,天下莫能當也。

但是,趙奢並沒有肯定他,母親問何以故?趙奢說:「戰爭是出生入死的場域,非得用十二萬分戒慎恐懼的態度面對不可;而括兒一副自以為是、目無餘子的樣子,那怎麼可以!來日,趙不用括,那是最好了;萬一不幸用了,敗趙大事的一定是他!」後來,藺相如也說:「括只會抱殘守缺地死讀趙奢兵法,而不知合變。」

但是,趙奢已死,趙王聽信秦的反間之言,非用趙括不可。

母親向趙王陳情,說不可以使趙括為將,趙王問:「為什麼?沒學得其父趙奢的兵法嗎?」母親說:「不是,學是學得過了!只是,我看他爸爸生前為將的時候,來家裡吃飯的人總有幾十個,交往的朋友經常是幾百個;大王及宗室所賞賜的東西,他從來沒帶回家過,總是在營區裡散光、送完了。如今,我括兒拜將,威風不可一世,軍吏無敢仰視,這是不能得軍心的現象;至於大王的賞賜,他一分一毫都搬回了家,更且大買田產,這是不能分人以財、同甘共苦的表徵。不能施與、不得軍心,怎能盼望在危難的場合得人死力?所以不將則已,將則必敗,王請勿將!」

趙王說:「婦道人家,不要嘮叨,我心意已決了!」母親說:「既然這樣,兵敗之時,可不能殺我抵罪啊!」於是,趙括率領著四十五萬大軍,與秦將白起一打,全軍盡被阬殺(即活埋);秦更進兵,圍困了趙的首都邯鄲!

「不捨則不得」,真如孟子所言:「緣木而求魚,雖不得,可無後患;以若所為,求若所欲,必有後災!」

西楚霸王項羽兵敗,烏江自刎,卻仰天長嘆,說:「老天亡我,不是我不能戰呀!」太史公罵他荒唐,說:「自矜功伐,奮其私智,而不師古,謂霸王之業欲以力征。」自以為功勳蓋世,便剛愎自用;不肯讀書,不知借鏡歷史(趙括之敗,不是最好的事證嗎?他就是不讀書,奈何!說到不讀書,劉邦之侮儒生、溺儒冠,又何嘗多讓?清‧章碣的〈焚書坑〉說:「竹帛煙消帝業虛,關河空銷祖龍居,坑灰未冷山東亂,劉項原來不讀書。」然而一成一敗,其機何在?捨與不捨罷了!)

老以為拳頭大,就可以得天下,真是滑天下之大稽!這話是從大處看,至於小節的積累而壞大事的地方,則莫若王陵之對漢高祖的話了。漢高稱帝,躊躇滿志之餘,問諸將說:「你們老實地說說朕之所以勝,羽之所以敗的道理來聽聽。」

王陵首先發言,說:「雖然陛下傲慢而好凌辱人,項羽仁慈而親愛人;但是,當陛下使人攻城挌地時,所降服的土地、民人,總是隨手賞人,這是與天下同利的作法。項羽恰好相反,他妒賢嫉能,有功者害之,賢者疑之,戰勝而捨不得賞人功勞,得地而不肯與人同利,誰還跟他出生入死呢?」韓信也說:「項王的為人,喜怒哀樂形於言表,他發起脾氣來,喑噁叱吒,千人皆廢;高興起來,恭敬慈愛、言語嘔嘔。這是婦人之仁,不足以成大事;而陛下豁達大度,不吝千賜,此所以天下英雄甘為驅馳的道理了。」劉邦哈哈大笑,說:「正是,正是。」接著,細數項羽的十大罪狀,其實就是他的十大敗因,這有現成的《史記》在,可以查看,此不談。

而清朝的詩人龔定庵有詩指其缺,說:「秦人天下楚人弓,枉把頭顱贈馬童;天意何曾袒劉季?大王失計戀江東。早催函谷稱西帝,何必鴻門殺沛公!徒縱咸陽三月火,讓他婁敬說關中。」

其後,唐‧靈一上人的〈項王廟〉詩,說:「緬想咸陽事可嗟,楚歌哀怨思無涯,八千子弟歸何處?萬里鴻溝屬漢家。弓斷陣前爭日月,血流垓下定龍蛇,拔山力盡烏江水,今日悠悠空浪花。」浪花空然,豈不都是捨不捨得而已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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