吹了半世紀的狂風沙亦俠亦儒的司馬中原

盧家珍 |2007.11.1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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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是三教九流雜學出身的!」司馬中原笑道這些雜學而來的知識,像血液一樣在他體內奔流,使他即便遭遇千變萬化的事物,也有千變萬化的應對之道。他認為,生活是海洋,書本是海產店,你不能只到海產店看看,就以為自己什麼都懂了,一定要出海去體驗一下,才能領略海洋之美。

知名的小說作家司馬中原,幾十年來一直創作不輟,從民國五十二年出版第一本長篇小說《荒原》至今,已有九十多本著作。求好心切的他,在定稿以前,必定慎重的一修再修,直到自己滿意為止。近年來,司馬中原的寫作以散文居多,他也是許多作家要出書時競相邀請的寫序人,書前有了他的序文介紹,書都銷得不錯,使他成了職業寫序者,可見他在讀者心目中是多麼值得信任。
(鍾豐榮/攝)


這輩子註定寫不完 還要寫下去

的確,像司馬中原這樣六十載運筆不輟,官商不做,抱筆以終的作家,已是鳳毛麟角、少之又少了。司馬中原說:「我的原則就是『一』能成事,專心一致,死而無悔……現在我寫作是只問耕耘,不問收穫!我寫歷史、寫文化,有時是雜文,這輩子註定是寫不完了,但還是要寫下去,因為我筆下的中國已漸漸消失不見,我若停筆不寫,怕沒有人能寫得出來了。」

從小就喜歡模仿是司馬中原創作的最初動力。小學時,他讀《江湖奇俠》之後,就想寫武俠小說;讀《儒林外史》之後,就想寫「新儒林外史」;後來在部隊裡,仍然喜歡塗塗寫寫。

正因為他生長在血與火淬煉的大時代中,看盡了戰爭的殘酷和辛酸,也見多了戰後的殘破和悲涼,種種經歷,讓他感慨良多,有一種不吐不快、不寫不快的感受。他將這些見聞以及心路歷程寫下,為歷史作見證,也為自己的專長找到發揮的管道。

二十世紀是中國人民最苦難的年代,司馬中原就是在這連年烽火中成長,列強欺凌侵略、軍閥割據、日軍侵略、國共內戰。亂世的磨難中,老百姓首當其衝,可是那個年代的人們,除了努力活著,沒有其他的選擇。而就是這些在社會底層掙扎求生的小人物,成為司馬中原日後的創作靈感來源,他們口中的俠義傳說,他們嚮往的英雄精神,滋養著司馬中原的童稚心靈,最後被寫進小說裡,讓後世的人欽慕遙想,讓後世的人記得那個古老中國!

司馬中原的小說粗獷豪邁,他的散文則深沉典雅;屹立文壇半世紀的他,曾先後獲全國青年文藝獎、教育部文藝獎、國家文藝獎。他的小說成就高,有多部被改編為電影,他的散文也曾被選入國中課本,他的作品膾炙人口,民族風貌濃郁,除了為一九五○年代反共文學的代表之一,其鄉野、懷舊、武俠、《聊齋》式鬼怪通俗小說均有特殊之處。而數十年寫作不斷的精神,也使他成為文壇長青樹,同時也是學院派研究的對象,雖然他並沒有正式的學歷。

「我是三教九流雜學出身的!」司馬中原笑道,他這一生有「四多」──吃的苦多、走的路多、讀的書多、見的人多!這些雜學而來的知識,像血液一樣在他體內奔流,使他即便遭遇千變萬化的事物,也有千變萬化的應對之道。司馬中原強調,書本裡的問題,要在生活中找答案!「生活是海洋,書本是海產店,你不能只到海產店看看,就以為自己什麼都懂了,一定要出海去體驗一下,才能領略海洋之美。」

腦袋像百寶箱 一打開 詩詞經文流洩

司馬中原認為自己在寫作的道路上,一直是個獨行俠,倒是頗符合孔子所言「君子不黨不群」的境界,不過他也不因此自滿,「自知不敏,因而習之」,這也是他博覽群書的動機之一。以他近年來所寫的序文為例,範疇從生命學科、建築、地質、藝術、書法、醫學,甚至政治,他一定先深入了解之後再為人作序,無形之中,他的知識寶庫又更加擴充,而且他認為許多領域的道理其實是相通的,例如易經講「陰陽五行」,這套理論同時可以應用在中國的建築和醫學,讓人不得不佩服老祖宗的智慧。(圖/司馬中原提供)

在這樣長年的累積下,司馬中原的腦袋就像一口百寶箱,隨手打開,詩詞經文流洩而下,古老中國傳奇,不論是人是鬼,他寫得栩栩如生,說得繪聲繪影。司馬中原笑道,朋友們總忍不住說:「司馬呀,你記那麼多東西,累不累啊!」但他說自己其實只記得有用的知識,生活中的事情卻記不起來,連太太要他買菜,他都還得用菜名編首歌才能記得住,每每讓太太抱怨不已。

散文讓我快樂 小說讓我吃飽

寫作爬格子爬了大半輩子,司馬中原自喻為「老爬蟲」,他藉著高度的文字運用技巧,抒展胸襟懷抱。司馬中原說:「寫詩像跳舞,寫散文像散步,寫小說像走長路。」自認不夠聰敏來寫詩的他,選擇了散文和小說,也曾自嘲:「寫散文讓我快樂,寫小說卻能讓我吃飽。」話雖如此,他卻是「背負歷史和民族的力量」寫小說,長篇小說《狂風沙》、《荒原》等鄉野傳奇系列,風行四方,《春遲》更榮獲國家文藝獎。他的散文系列,則滿溢著生命的情感,有回憶式的感懷,或抒情或幽默,處處展現他的心志、人格與風格。

「你必須對自己的歷史和文化有認識,才能找到生命的軸線,才能多方面取材。」司馬中原說,而取材夠資格否,就看有沒有足夠的生命經驗和知識累積,才能把所學融會貫通,呈現在作品之中。「文學是個門,推開後千門萬戶」!司馬中原認為,生命的深度,就是作品的深度,一個人的生命風格,就是作品的風格,所以作品裡一定要有自己的見解,切勿東施效顰。

文化像流水 切不斷 剪不了

這樣一位雜學出身的博學作家,提起「生命經驗和知識累積」時,還是忍不住感嘆現在的教育已失去了全人教育的理想。他以古時的「禮樂射御書術」為例,即是強調「文武兼備」的平衡教育,現在的教育則是把知識切割成一塊塊來販賣,所謂的博士其實只是「專士」,除了自己的領域之外一概不知,所有的知識變成生財的工具,但人生就像是漂在海上的一葉小舟,光有知識是不夠的,還要有人文素養。

此外,政治掛帥也是令司馬中原憂憤的地方。他說,以前的道德教育講「修身」,後來變成了「公民與道德」,就是政治化的開始,現在意識型態大行其道,教育淪為思想洗腦的工具。「教育不能打框,這樣求不到真知識!」司馬中原憂心地說,「民國初年,袁世凱請蔡元培擔任北大的校長,蔡元培開出兩個條件,一是部隊不准進入學校,二是宗教不准進入學校,為的就是要維持教育的純淨與獨立。現在的政治卻硬是把文化割裂,這是笨拙低級的做法,文化就像流水和春風,你切不斷,也剪不了!」

司馬中原認為,沒有一個人有資格用一己的經驗,去壓制另一個無限發展的生命!我們應鼓勵孩子創造自己的發展,讓每個孩子生下來都能頂天立地,擁日抱月,向蒼天挖寶、向大地取經,呼吸宇宙、浩蕩奔流,這才是教育的真義。

日子不在乎長短 在乎內容

面對時局的紛紛擾擾,見多識廣的司馬中原卻顯得豁達。他笑著說,中年以前,他非常喜歡王維「俟清之至,俟亂則隱」的處世哲學,一如王維在詩中所提「中歲頗好道,晚家南山陲;興來每獨往,勝事空自知。行到水窮處,坐看雲起時;偶然值林叟,談笑無還期。」他也嚮往王維「晚年惟好靜,萬事不關心」、「松風吹解帶,山月照彈琴」的悠閒境界。(圖/司馬中原提供)

但真正到了晚年,司馬中原卻覺得王維這樣的思維不夠積極,是「小乘佛教」獨善其身的觀念。他開始欣賞行遍五湖四海的趙州和尚,他到了八十歲還四處弘揚佛法,至死不悔,不怨天尤人,但求自己是否盡心盡力。司馬中原認為這種「一坐便成山」的精神,是大乘佛教的思想,境界更高!因此他決定師法趙州和尚,以積極的態度來面對亂世,期許自己能藉著文字與演講,給予世人更多的啟發。

司馬中原笑道,古人說:「小隱於野,中隱於世」,現在城市過度開發,已經沒有什麼「野」可以隱了,只好退而求其次,學學趙州和尚的精神,以一顆沈靜的心隱於世。但現實生活中的講座邀約不斷,其實也很難讓他「隱於世」,於是司馬中原只好乖乖做他口中的「驕手」(教授的戲稱),為人傳道、授業、解惑。他說,到了這把年紀,日子已不在乎長短,在乎內容,能與天地交往,就覺得心滿意足。看來,這位亦俠亦儒的「驕手」,還有許多任務待完成,且看他如何出招以振天下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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