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王清厚

親戚的女兒當牙醫師了，特地去給她洗洗牙。「姑丈，你的牙齒還很好，只是牙周有些遭到破壞。」對啦！我平常刷牙漱口不澈底，長期累積穢物殘渣造成的。

牙痛不是病，痛起來真要命。回想起阿嬤在世時滿嘴無牙齒，卻也照樣可以咀嚼填飽肚子；如今孫輩的我也已步入七十之齡，對於無牙阿嬤是真心佩服。

從小我就不喜甜物，孩提時家裡也窮，沒多少乾餅、糖果可吃，因此雖年已七十餘，還能大啖美食；也感謝因自己不喜甜食，現在還能享受咀嚼的口感。不像阿嬤，從年輕時就對甜食情有獨鍾，無甜不歡。在那個貧窮的年代，稀飯摻糖是她的早餐最愛；上街買菜，菜籃裡一定有香蕉或餅乾包麥芽。

「我年輕時就喜吃甜甜的東西，香蕉甜又香，尤其是餅乾包麥芽，鬆鬆甜甜的，有一點黏牙，但是好好吃呢！現在更愛吃，因為沒牙齒可以黏了。」說完，自己哈哈笑了起來。阿嬤八十來歲時，牙齒早已掉光光，說起話來兩頰凹陷，但她依舊喜愛甜食，照吃不誤。

「阿嬤，你雖然沒牙齒，什麼都能吃，還吃得不慢呢！好厲害。」阿嬤疼孫，我們才敢這樣問。阿嬤告訴我，她的牙齒從有到無，牙齦早就練得硬如堅石，足以替代牙齒。

沒牙齒的阿嬤，露出左右凹陷的笑臉說：「牙齒掉光後，為了吃飯過日子，我自然會找替代方式，還不是活下來了。」阿嬤理直氣壯，愈說愈得意，「要活就要動，我們人體的器官也一樣，我的牙齦天天用，愈用愈堅硬，就跟牙齒沒有兩樣。」阿嬤從牙齒悟出人生哲理。

家裡閒置多年的銅製搗缽，終於從床底下找出來派上用場了。阿嬤喜歡的豆類食品，尤其是落花生，放入缽裡慢慢搗碎成粉狀，阿嬤吃起來較不費力，看她每每吃得津津有味，笑逐顏開。

鐵杵磨成繡花針，阿嬤的牙齦也可以磨成牙齒來用。窮則變，變則通，都說「天下無難事」，山不轉，路轉；路不轉，自己要變通呀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