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張林利

又是秋風起。小時候的秋天更清涼，每到入秋，我們就開始穿夾衣和毛衣了。

我是穿著媽媽手織的毛衣長大的。那時，手織毛衣非常流行。飯後茶餘，姑娘婆姨們三五成群，聚在一起織毛衣。編織針法很多，各有特色。平針樸素，麻袋包粗獷，元寶扣厚實……毛衣的款式也多樣，有套頭衫、開衫。領子有桃心領、高領、圓領、一字領。肩部有平肩、插肩、拉搭肩。

媽媽很喜歡編織，也擅長編織。她在街上擺攤做生意時，總帶著針線，稍有間隙，便織上幾針。全家人的毛衣、毛褲都是媽媽親手編織的。春秋給我們織鏤空花的背心、開衫，美觀透氣；冬天給我們織蜂窩狀高領毛衣，厚實保暖。毛衣小了、舊了，媽媽拆了給我們翻新重織。

我最喜歡的是一件開衫毛衣，向日葵的顏色，織著當時最流行的窟窿花。毛衣底部和領子用黑線鑲邊，左右兩邊各織一個口袋。一排寶石般的紅色鈕扣，再別上一朵胸針。我穿著這件毛衣上學，引來不少羨慕妒忌的眼神。迄今還留著一張穿這件毛衣的照片。照片上的我，嘴角輕揚，笑靨如花，有著那個時代最典型的單純與明亮。

看著媽媽將普通的線團變成別致的衣服，我心裡也癢癢的，於是用零頭線團學習編織。我從織圍巾學起。簡單的起頭，容易的上下針，我也織得緩慢費勁，不是掉針，就是織錯，常常織了又拆，拆了又織。而媽媽把一根毛線纏在小拇指上，食指勾線，走針如飛，看得我眼花撩亂。媽媽鼓勵我：「織毛衣是需要耐心的，熟能生巧。」我於是咬牙堅持，不知熬過了多少不眠之夜，我也能飛針走線，花樣頻出了。

和老公相戀時，我曾悄悄為他編織了一條圍巾。至今還記得把圍巾披在他肩上時，他那驚喜的眼神，還有他說的話：「這是溫暖廠家出品的愛心牌毛衣，被愛環繞，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！」一針一線總關情，而少女綿密的心事，有人懂也是最幸福的。

懷孕時，正趕上暑假，離預產期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，我就整天給寶寶織毛衣。我買來當時最好的羊毛線，嬌柔的粉色，清新的淡綠色，鮮亮的米黃色，給孩子織帽子、織背心、織外套，織開襠褲，織暖腳襪……無數個晚上，挑燈夜織，溫馨柔情從指尖流出，美好期盼從內心升起。孩子還未出生，一年四季的毛衣都織出來了。

那時候，世界真靜，時光真慢，人心真柔。平淡如水的日子，因為編織，而變得繁花似錦。如今，手工編織的毛衣早已過時，那分氣定神閒、柔情流轉的心態也一去不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