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李胤霆

新冠病毒疫情三級警戒期間，某日，收到學生寄來的e-mail，除了請教寫作問題外，也分享閱讀心得與「追劇」感想，且力薦每晚正播出的戲劇。然而，我因不喜歡被固定時間制約，往往等到全劇播畢，才開始隨心所欲的看劇，導致追劇速度總是落拍，像早先掀起熱潮的《如懿傳》，便至最近才看完。

整齣《如懿傳》最引起我興趣的，是年輕的乾隆深情款款訴說：「朕只有裴少俊的鍾情，沒有他的軟弱寡情。」裴少俊是乾隆和如懿鍾愛的戲曲男主角，我對此戲所知甚少，仔細一查，才知內容及由來。

此戲是元曲四大家之一──白樸的雜劇《裴少俊牆頭馬上》。裴少俊是唐朝尚書裴行儉的兒子，三歲善言、五歲識字、七歲寫得一手好字、十歲能吟詩作對，二十歲才貌雙全名聞城中。他幼時與原是京兆留守的李世傑之女李千金有婚約，後李世傑諷諫武則天被貶為洛陽總管，這樁婚事則無人再提。

一日，裴少俊奉父命由長安至洛陽採購花卉，事成逗留洛陽賞玩，偶經李家花園，看到了攀在牆頭上張望的李千金；此時李千金年方十八，容顏俏麗、活潑可愛，她也瞧見了馬背上俊朗的裴少俊。兩人一見鍾情，透過小廝與丫鬟隔牆以詩贈答，約定夜裡在花園私會。

青年和少女見面交談，彼此益發傾心，雙方尚不知自小已婚配。這場會面不巧被李千金的乳母撞破，李千金告知欲私奔的決定，懇求乳母成全，乳母拗不過，放走了二人。

兩人這一走，躲回裴少俊家中後花園居住，七年間，李千金為裴少俊生下了一子一女。日久，子女玩耍時不小心被裴少俊的父親裴行儉發現，誤認李千金為娼女，威脅將李千金送交官府；李千金雖極力辯駁，裴行儉仍因她私奔，認定其行為不檢，強迫裴少俊休妻。

被棄的李千金回到洛陽，父母已亡故，只能獨活；身處長安的裴少俊則閉門苦讀，高中狀元後獲任洛陽縣尹，歡喜的去找李千金。未料，李千金難忘其從前軟弱，不肯相見，直到裴行儉知悉李千金真實身分，帶來她的一雙子女，並說出舊時與李世傑議親一事，才讓夫妻倆破鏡重圓。

《裴少俊牆頭馬上》取材唐朝詩人白居易的樂府詩〈井底引銀瓶〉。這首詩以女子口吻，娓娓道來年少的愛戀：「妾弄青梅憑短牆，君騎白馬傍垂楊。牆頭馬上遙相顧，一見知君即斷腸。」她少時在花園遊玩，越過矮牆瞥見垂柳邊騎著白馬的少年，那一眼便是永恆的相思了。

不想反因勇於私訂終身，未能獲得夫家長輩認可，最後幽怨離去。對於自己的一生，女子不免嘆息：「為君一日恩，誤妾百年身。」且在詩末對年輕女子發出「慎勿將身輕許人」的殷殷叮嚀。可見唐代女子想追求愛情，處境十分艱難。

時光由唐朝流轉至元朝，白樸改變了女子婚姻的結局，背後反映著不同時代，對女人主動追求愛情的看法，也顯示時人已與封建婚制展開抗搏。惜時至今日，仍會聽聞人們在愛情或婚姻的道途上，遭到親人反對引起的悲劇。讀了白居易的詩和白樸的雜劇，我只願，世間有情人皆能自由的追求愛情，擁有各自想望的婚姻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