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莊聰吉

成仔是我多年好友，也是網球的好搭檔。雙打時，他打後排，我負責前排，勝率很高；倒不是我倆的技術有多高超，而是默契十足，得點時互相擊掌鼓勵，失誤時亦鮮少厲聲責難。兩人認識超過三十年，其中成仔陪我度過困頓的一段鮮明記憶，讓我永難忘懷。

二十多年前，妻小移民紐西蘭，只有我一人獨自留在台灣，照顧年邁父母。家父晚年罹患癌症，為了周全照顧，孝順的大哥大嫂接父母移居台中，有天下午，突然接到兄長來電：「爸爸已成彌留狀態……」聽此惡耗，腦袋當下一片空白，不知所措。

還好，依稀記得成仔曾提及：「萬一令尊有何差錯，你一定要即時通知我，太太女兒都不在身邊，一個人開車危險，慌亂中會出錯。」當下拿起電話，撥通成仔手機：「成仔，家父……」不待話說完，從我悲傷無力的語氣中，他馬上理解了：「莊兄，不要慌張，待在診所。我人在高雄，馬上調頭開車接你去台中。」

約莫三十分鐘後，我已在往台中的高速公路上，當時雷雨閃電交加，烏雲密布，恰似我落寞的心情。

「累了就閉目養神，到了我會像鬧鐘那樣叫醒你。」他不改體貼幽默個性。

「我怎麼睡得著？腦中浮現的盡是嚴父的身影……喔，對了，你剛才去高雄做什麼？」

「沒什麼大事，幫女兒搬家。」

「搬完了？」

「哪有那麼快，接到電話，我就吩咐她自己叫計程車。」

「那怎麼好意思！」

「哎呀，老朋友了，別客氣！」他一派輕鬆地回答，沿途就這樣天南地北聊了起來，陰鬱的氛圍因而緩解不少。

到了醫院，衝進病房，很遺憾家父已撒手人間，見不到最後一面，只得忍著悲痛跪地和兄弟、妹妹一起誦經，靜靜地送父親最後一程。

結束時，已是午夜時分，精疲力竭起身，只見成仔迎面而來：「夜深了，診所應該還有很多事情待你處理，我現在載你回屏東。」沒有一絲不耐，只有真誠陪伴。

我很贊同哲人曾講過的一段話：「安慰並非抹去不舒服，而是陪伴一個人好好品嘗當下的挫折，察覺身體的感覺，從中找到隱藏其中的意義。」當下，成仔撫慰人的話語不多，卻默默地以實際行動陪伴，這友情永植我心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