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張益寧

「咚鏘！咚咚鏘！」

鼓、鑼、鈸樂器齊奏，兩隻白色的「孝獅」開始起舞，揭開祖母「人生畢業典禮」的序幕。親愛的祖母於今年四月初安詳辭世，享耆壽一百零七歲，叔叔特別聘請孝獅團作為送別禮。

獅子象徵王者，莊重、威嚴，常見的大紅色舞獅，氣魄的舞步在節慶典禮中一向為眾所矚目，因而也只有在年高德劭長者的告別式中，才有機會一睹孝獅哀戚的表演方式。一身白的獅子，眉眼低垂，配合著低沉鼓聲，低調行進靈堂，先行拜別即將遠行的祖母。

家祭、公祭之後，孝獅再度起舞。獅子以跪姿前進，身體顫抖著，以臉頰摩娑靈柩，哀傷之情不可言喻，離情依依的孺慕情懷更令人動容；接著，白獅啣起靈柩上的一疊疊冥紙向空中拋灑，紛飛冥紙彷彿悲傷的涕淚四濺。

儀式尾聲，在法師帶領下，靈柩移至會場外向家宅告別，隨即啟程移靈火化。孝獅與樂隊在前導車之後，接著靈柩、家屬，按序從池上中山路加油站前的家步行至大坡大排上。兩公里的路程，鼓聲一路引領著我們，一記一記「咚！咚！咚！」的鼓點聲聲打在心頭上。

民國三十年，祖母二十六歲隨家人從苗栗遷徙花東縱谷，先是借住玉里親戚家，再遷至池上南溪的丘陵地，開荒墾地、種菜、種地瓜、養雞畜豬，什麼活兒都拚了勁。思及當年祖母赤腳在田裡工作，肩挑重擔徒步到市集販售農產品，回到家還要和我的曾祖母一同擔起樣樣都須手工操持的家務，刻苦耐勞的恆毅力，真教我們後輩難望項背。

鼓、鑼、鈸聲再度響起，孝獅完成謝幕前的表演。有起點便有終點，鼓聲漸息、孝獅舞步停歇，祖母池上的最後巡禮，在大坡大排上告一段落。接著，靈車前往火葬場，祖母在眾子、孫、曾孫目送下來到終點站，愛家、護家的她，人生篇章就此畫下圓滿句點。

「阿婆，恩里（客語，我們）另日再會囉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