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鈞堯

我緊張時症狀至少雙重，說話速度奇快、並且結巴，我吵架必然很有喜劇效果，話語如滾如輾，又忽然高速急剎。

面對緊張時刻，男性外顯了，女性猶如面對告白者，不動聲色，卻可能腳筋發抖。有次到中山大學評審，恰是某女作家的初登場，她語調中板、音線和緩，毫無異樣。我坐她旁邊偏頭一看，留意到她整個人如疾風危樹，持發言大綱的手、耳墜子以及髮末，都在高速行駛。厲害的是，沒有人發現。

這是偽裝還是本能？許多生物面對危險會裝死。小朋友興沖沖買了楓葉鼠與朋友分享，從紙盒中倒出，鼠卻躺得僵死，大家議論紛紛，是缺水了、還是沒有空氣？楓葉鼠鼻子靈，聞到了葡萄氣味，一個翻滾捧走食物。我想起在數不清的會議場上，老闆在前列說話，談公司營運、偶爾說說企業之道，的確，記下來有助知識吸收，但我怎麼也不明白同事們如進大學考場，振筆疾書，彷彿趕一篇作文？

我的筆桿子靜默如大榕樹，偶爾才動幾下，這太不敬了，趕緊裝成一枝草。

有一種西印度木蛇更是箇中高手，被攻擊時不只翻身裝死，眼角、嘴角以及鼻孔微泛血絲，且散發腐爛氣味，讓攻擊者大失胃口；不過豬鼻蛇就演太大了，遇到危險腹部朝上，翻滾不停，然後舌頭外露裝死。只是翻滾時，又足以刺激攻擊者，像是以活蚯蚓當釣餌，更能吸引魚兒上鉤。

好奇地回想自己的「假裝」時刻。是了，有回肚子疼，但拿起手機當作接一通要緊電話，裝作不想打擾討論，疾步走出會議室。

我也當過一隻楓葉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