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揚見

「眼睛要笑！眼睛要笑！」

攝影師的臉埋在鏡頭後面跟我說。

聽到這樣的指示，心中的問號像汽水泡泡一樣的不斷冒出來：「啊？眼睛怎麼笑？」當下，我只能試圖把嘴角再誇張一點的上揚。

「嘴巴放鬆，還有，左眼會習慣性挑眉喔！」攝影師又說。

我想，鏡頭裡的那張臉，在試圖讓眼睛「笑起來」所盡的一切努力下，該是變得多麼滑稽。

「好一點囉！笑得開心一點！」攝影師邊說邊狂按快門。

「啊哈！想想開心的事，眼睛應該會笑了吧？」在閃光燈的突擊中，我忖度著。

「好一點囉！但你眼睛張大一點！」攝影師繼續不厭其煩的幫我調整著。

為了揣摩讓眼睛能笑起來的方法，我嘗試放鬆眼皮，不料，原本就長得小巧的眼睛，顯然被我的「放鬆」（或是「放棄」），壓成細線。難道，眼睛大小是關係著它是否能燦笑的原因？就這樣七七八八的慌亂調校一陣之後，完成了我的證件照。

在拍攝後的午茶時光中，我問著朋友們這個仍然讓我參不透的問題：「眼睛到底要怎麼笑？」朋友隨即拿出她在幾周前拍得柔和又自然的證件照分享，然後聽著我的經歷暗自竊笑。

拍完證件照的一周後，是學校畢業典禮的日子。當時由於疫情肆虐，各地的大型全校性畢業典禮都取消了，幸運的是，寶島疫情趨緩，學校將儀式改為各單位自主籌辦的「小畢典」。規模雖然縮小，但我卻覺得這是最貼近主角──畢業生的主場。無分大小獎，畢業生們能一 一上台領受；不必淹沒人海，師長們能溫馨而莊重的一 一為他們移穗；以班級為單位的致謝詞代表，能近距離的與導師相望，真摯的道出幾個寒暑以來，專屬於師生的點滴和滿滿的感謝。典禮中，我看見畢業生們的眼睛都笑著，甚或閃著一些些淚光。

回想他們在畢業前才剛完成的移地實習，也是因為疫病攪擾，防疫與課程，兩相戰戰兢兢。這個場域，絲毫不可有任何閃失，師生壓力雙雙破表。猶記在他們實習的第一天，我結束公忙，轉車一個半小時前去看望他們時，一張張掩著口罩的臉，雖露出些許疲憊，但卻散發出一種見到可以信賴的人到來的安心。我記得那天在會議上跟他們說：「實習第一天，大家過得好嗎？雖然我看不到口罩底下的表情，但你們的眼睛是笑著的，都順利吧？」接著，我們一起分享著這天發生的溫馨片刻，一起針對碰到的難題討論著解方，包括戴著口罩如何傳遞知識與心意。

是啊！眼睛是會笑的，而且無關眼形大小。和顏亦是善巧的布施，即使我們都還處在疫病的威脅中，而必須戴著口罩，但彼此仍然能夠給予藏在口罩裡的一抹微笑，它會從眼睛透顯出來。

至於那張新拍的證件照，取件之後，就被妥妥的收在抽屜深處了。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