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忘勳

小學時期我有個習慣，睡覺前一定要確定鉛筆盒裡擺了橡皮擦，才能香甜入眠，迎接天亮後的校園生活。

橡皮擦是鉛筆的好幫手，功能卓越的橡皮擦，能在談笑間，瀟灑地抹去鉛筆留下的任何錯誤痕跡。不過，根據我長時間的觀察，班上的同學，幾乎沒有人能將橡皮擦完完整整地消耗掉。無論是哪一種橡皮擦，往往是被磨掉些微部分後，就會遭到拋棄的命運，即使剩下的本體尚足以使用，卻再也得不到主人疼寵的眼光。

我自己也是如此，新的橡皮擦往往用不了太久，就想著換另一顆來試試；至於舊的橡皮擦，也只能先擺著，最後淪為年終大掃除的清除對象。這大概也是廠商最期待看到的劇本，造型美觀、價格實惠的橡皮擦，學生盡量丟盡量買。至於那些舊橡皮擦最後的去處，大概只剩我的同學榮仔會關心。

榮仔是個活潑愛笑的男生，人緣非常好，因為只有他自願擔當橡皮擦的回收商，每顆出價視使用狀況而定，一到五塊不等。對小朋友來說，把不要的橡皮擦賣給榮仔是最好的解決方案，不但可以賺回收金當零用錢，更多了添購新橡皮擦的理由。

榮仔當回收商頗有風範，只收購舊橡皮擦，不收舊鉛筆或其他文具，即使是那種尾端附橡皮擦的全新鉛筆，依舊得不到他關愛的眼神。他的原則很簡單，就是到處蒐羅舊橡皮擦，只要有人抱怨橡皮擦用掉了一角變得很醜，他就像是裝了搜索雷達，立即捧著錢跑來收購。

不過，似乎從來沒有人追問過，他買這麼多舊橡皮擦，究竟是為了什麼？我一個人默默猜想著：那些舊橡皮擦，最後都到哪裡去了呢？

後來我才聽說，有一個雕刻家在家鄉推出木雕作品展，他擅長雕塑小巧的作品，個個皆栩栩如生。面對記者訪問，雕刻家說，平日他有蒐集橡皮擦的嗜好，因為材質比較軟，能夠鍛鍊雕刻的技巧。榮仔後來也說，當時蒐購這些舊橡皮擦，的確是他爸爸要求的，感謝大家提供舊橡皮擦，讓他爸爸有很好的練習材料。

我聽了忍不住會心一笑，沒想到一顆不起眼的橡皮擦，卻能幫助別人實現藝術的理想。小小的橡皮擦可以物盡其用，讓我頓時有一種心靈的充足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