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鄧名敦

在還沒有連鎖便利超商的年代，擔負起日常小型消費、除憂解悶的最佳場所，非柑仔店莫屬。

小學一放學後，隱身於巷裡街角的雜貨店，頓時熱絡起來。還記得各式的戳戳樂、醃漬小食、新奇玩具，琳琅滿目的鋪開，華麗程度不下如今的百貨公司。只可惜，過多的選擇對於手中為數不多的銅板來說，真是奢侈得可以。因此，每趟來到柑仔店前，我總要和朋友們細細打量、再三思索、反覆推敲，才能避免沿途的慨嘆與懊悔。

有一次，大夥一時興起，各花五元玩戳戳樂試手氣。我先打開，「沒中」。又看看別人，「你也沒中？」他回我一臉苦瓜。我不信邪，再轉頭看了看最後打開的朋友，「那你呢？不會也沒中吧？」

唉，可偏偏這世上有如此巧合，一行五人竟全部「摃龜」，大夥望著五張「銘謝惠顧」的小紙一時說不出什麼，而原本有說有笑的一條回家路，那天意外拖著長長的黯淡與惘然。

有了教訓後，「不可莽撞做決定」成了我們赴柑仔店消費前的共識。那麼，真猶豫不決的時刻該怎麼辦呢？我們試過許多決策辦法，諸如投票、猜拳、數支等千奇百怪的嘗試。

但是，凡涉及人的想法和意識的決策，往往不夠完美，甚至為此鬧情緒、起紛爭也不在少數。終於，在經歷無數次實驗後，我們得出一種大家都信服的辦法：擲硬幣。

「擲硬幣」確實看上去很粗糙、原始，但這辦法大大消除了人的意識成分，又巧妙的規避決策失敗的後果。反正，人頭和數字，一翻兩瞪眼，誰也沒話說。即便不滿，也不能丟錢洩憤吧？自此，我們這柑仔店購買小隊，供奉了一枚「決策硬幣」，大夥從此出入柑仔店心平氣和，做決定不再是一種壓力，消費也成了一種樂趣。

然而，這枚我信奉已久的「決策硬幣」，近日竟然失效了。

前幾天上課時，學生問我相不相信印度占星少年阿南德（Abhigya Anand）對日後疫情的預言。根據印度少年的預言，今年年底至明年三月，會有一波更危險的疫情發生，隨之而來的經濟、社會衝擊，也將持續震盪到明年年末。

對於這個問題，我有些為難，原因倒不是「該不該信」，而是「該不該疑」。其實，從去年年末爆發疫情以來，各方面的影響衝擊正在浮現，小至人際社交，大至國際關係，不穩定、劣化的趨勢則愈發顯著。

《史記．龜策列傳》：「王者決定諸疑，參以卜筮，斷以蓍龜，不易之道也。」《左傳》：「卜以決疑，不疑何卜？」過去的人面對重大疑惑，才會參酌龜卜草筮決策。如今處在疫情仍持續發酵、不斷動盪的我們，還有什麼懷疑的空間呢？我們必定得帶著一種「劫後」的心態去面對未來，不是僥倖，也不是暗自歡喜，而是更主動、積極、冷靜的應對未到的已知，這沒有什麼迴避的空間，也無所謂信不信，更別說需要預言和占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