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林廣

偶然在 YouTube 看到台灣歌手娃娃參加《中國好聲音》歌唱比賽，她選的是〈時間都去哪兒了〉。「還沒好好感受年輕，就老了」，是其中讓我最有感的一句。她在歌唱事業達到巔峰時，因為家庭而離開歌壇。九年後當她選擇重新出發時，飄洋過海到對岸；四位導師卻沒有人欣賞，因而在初賽就落選了。

我不禁想到她那首〈飄洋過海來看你〉，裡頭有一句詞讓我低迴不已：「為了這次相聚我連見面時的呼吸都曾反覆練習」。這一行，搭配題目，簡直就是一首完整的詩。這首歌，點讚的人居然有一千六百多萬次。在臉書，如果一首詩有兩百人按讚，已經算多；超過一千個讚的，就少之又少；超過三千個讚的，我還沒見過。一千萬，對詩來說是天文數字。

歌曲是用聲音來傳達感情，新詩用的是文字。讀詩必須憑藉想像，才能進入意象的世界，體會詩的意境；聽歌只須循著旋律，就能與歌者的唱腔相應，進入歌者的心。讀詩，是由文字的平面，立起的風景；必須經過咀嚼、玩味，才能領略那種立體的感覺。聽歌，直接訴諸聽覺，不像詩那樣蜿蜒曲折；對歌的好惡，也比詩更直接。因此讀者的數量，就很難跟聽眾相比。

照理說，詩與歌是一體的。構成詩的兩項要素是意象與節奏。意象是空間藝術，屬繪畫性；節奏是時間藝術，屬音樂性。讀詩是由「眼」識到「意」識，繪畫性就比較鮮明；音樂性因為隱藏於意象的轉折變化中，無法聽見聲音，只能用心去感應，這樣的歷程顯然比聽歌複雜。古詩：「不惜歌者苦，但傷知音稀」，這「歌者」用在詩人身上其實更貼切。

看到四個導師沒人迴轉，娃娃當下的心情應該是很複雜的。但我卻對她的勇氣抱持著敬意。一個知名歌手，還願意放下身段，去參加歌唱比賽，已屬不易；她不選自己的成名曲，而選一首能切合她此際心境的〈時間都去哪兒了〉，就更不容易。她這樣做，無非是不想讓自己「亮」在過去的光環裡。雖然結果不如預期，但那又何妨！我從她的態度，從她的歌聲中，讀出一種詩的境界；她讓我感知成敗只是假象，重要的是自己的心。

希望有一天，我也能「飄洋過海」，去探索自己生命的原鄉。即使我不知時間都去哪兒了，即使那是一段相當艱辛的跋涉，但我願意一步一步走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