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嚴陽

當一個人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，通常會想到什麼？父母、兒女、親朋，或者是未竟的事業、從前走過的道路？我們不知道，但可以肯定的是，在這樣的時候，一個人如果首先想到什麼，那麼，也就意味著此人心中最牽掛的是什麼。而這，是可以看出一個人的胸懷的大小、境界的高低。

東晉之時，孔坦病重，司空庾冰當時任會稽郡內史，去探望他，十分懇切地問候病情，並為他病重而流淚。庾冰離座告辭後，孔坦感慨地說：「大丈夫快死了，卻不問安邦定國的辦法，竟像婦孺一樣來問候我！」庾冰聽見了，便返回向他道歉，請他留下教誨。（劉義慶《世說新語．方正》）

孔坦的感慨，對庾冰來說，無疑有些不太公平：他為什麼去探望孔坦？恐怕最為重要的原因是兩人之間的情誼，是對病重之人身體和健康的關心。另一方面，就國家治理，也可以說定國安邦的方略來說，孔坦固然可能有一套，而庾冰同樣可能也有他的想法、他的思路。何況說往上還有丞相、皇帝操心呢？所以，庾冰不問，有他不問的道理，未必真的他就跟小兒女一樣，沒有胸懷、沒有抱負。

不過，換一個角度說，孔坦的感慨，也有他的道理：毫無疑問，他是那種如他的先人孔子一樣（他是孔子第二十六代後人），是以匡濟天下為己任的士人；即便是自己快要走到生命的盡頭了，他依然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。不僅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，他甚至於希望諸如庾冰這樣的士人，也能跟他一樣，對於國家、社稷、百姓的前途和命運，始終如一高度關注，並把它們放在比自己更加重要的位置上。

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觀、價值觀、世界觀，因此，也都有自己的活法。所以，關心自己，然後再及他人、國家、社會等，可以理解，但是，假如一個人僅僅是關心自己而將其他置之腦後，恐怕就不對了。如此這般，是不是也太自私了？因此，像孔坦這樣，懷有濃重的國家情懷，始終不渝地關心國家的前途與命運，關心百姓的福祉的，我們是不是更應該由衷地表示我們的敬意？因為能夠做到這一點的，那只能是少數，甚至個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