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曾湘綾

忘記是哪個周末了，小辰在寫完作文不久，突然一時興起，溜進我塵埃飛揚的廚房，開始翻箱倒櫃搜出我灰暗角落裡，那包快要發霉的紅豆，也不忘燦笑的對廚藝欠佳的我說：「老師，我來教妳煮紅豆好不好，那可是我阿嬤最拿手的甜點呢。」

我心想，煮紅豆還不簡單，只要加滿水，把紅豆放在電鍋裡煮，頂多半小時，就能喝到可口的紅豆湯了。小辰何苦煞費周章，一遍又一遍的把紅豆放在鍋子裡，用清水不斷來回沖洗。我望著那一顆顆被水光沁涼到晶瑩剔透的紅豆，不由感到好奇起來。

彷彿看到小辰的阿嬤，就站在我的眼前，教著當年只有五歲的小辰，拉著他稚嫩的小手，怎麼輕輕將渾圓小巧的紅豆，沉入鍋底，一回回溫柔的撫觸，直到紅豆甜甜的香氣，也忘情的融入微漾的水波中。恍惚聽見記憶的回聲，聽到小辰跟阿嬤撒嬌又耍萌的童音，認認真真的許下承諾，要把阿嬤的廚藝絕技，悉數學會收攬於心，同時不忘纏著阿嬤，在喝完她煮的紅豆湯之後，騎腳踏車載他到老家彰化八卦山放風箏踏青。

時光一閃而逝，迄今已經十五歲的小辰，站在我家廚房周末黃昏的窗口，邊拿著大湯瓢，攪拌鍋中沸騰的小紅豆，邊滑著最新型的蘋果手機，不厭其煩的提醒懵懂的我：「老師，千萬記得，煮紅豆時，鍋裡的水，不要放太滿，我阿嬤說，掩過紅豆就行了。然後瓦斯要開小火，用湯瓢不斷攪動，慢慢的熬煮，等水蒸發了，再加水就好。都記得了嗎？老師。」

那個周末夜晚，拜我的學生小辰之賜，我不單喝到此生最香甜甘醇的紅豆湯，更意外邂逅了小辰與阿嬤最歡悅的時光。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