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╱須文蔚
佩蓉老師的教育小革命是浪漫主義的，她富饒的想像力把一個英雄般的旅程，轉化成課堂中的寓言，以想像力為國文課安裝雙翼，鼓動了翅膀，她的學生們就進入一場充滿驚奇、奧妙、艱難、美好與至善的旅程。
認識李佩蓉老師是在二○一一年高中國文學科中心的種子教師培訓營，那是一個很熱血的營隊，佩蓉老師是充滿創意與革新理念的種子教師。
學科中心執行祕書駱靜如老師邀我企畫一系列從創造力教學、思辯能力到田野調查的課程，成為當年度種子教師培訓營的主題。希望高中國文老師能藉由座談、辯論以及社會議題的導入，讓國文課多些思想的火花，更能走出教室，以文史知識撫觸台灣的鄉土。於是我和老師們一起到芳苑溼地，採訪環保運動者、社區老人和小商家，以不同的角色（經濟部、環保團體與在地失業工人）的眼光，結合課本上的論據，反覆論戰一個發生在我們身邊的經濟與環境衝突的議題。
彰化的營隊結束後，到了六月，佩蓉帶著「讓種子發芽──思辨表達情境語調與常態教學模式的建立」到台北發表，這是一個長達三年的教學實驗，她導入了思辨、情境語調和彼此品讀等機制，打破傳統的國文課程的框框，記得她說：
既然思辨表達教學是一種「體質調整的長期工程」，必須透過日復一日的涵養變化氣質，則思考常態模式的建立乃有其必要。關於常態教學模式的思考，必然不可能每每都是「精心設計」的大型活動運作，而須務求簡單、好操作，以及令人「想要」操作，才可能持久，足以融入日復一日的日常教學。思辨表達應是一種師生之間的問學默契，是一種日常生活的習慣，而非為節慶特意規畫安排的慶典。
這是很務實的想像，究竟要怎麼實踐？聽完她的報告，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引導學生更詩意與浪漫的上課，無論是朗讀、品讀或活動設計，都有佳趣，也使得國文課不僅僅只有閱讀，寫作與相互評論成為活化課程的重點。
這些年我一直呼籲要改變作文課的發表模式，傳統的寫作課沒有導入發表的環節，批改作文的老師是學生唯一的目標讀者，作文是很難寫好的。正如Bazerman所說：「寫作乃是一種社會行為（social action）。」寫作必然是一種溝通性行動，是作者與讀者共享訊息、思考與理念的方法，因此在寫作教學課程設計中，要求學生發表在教室公布欄或是網站上，導入學生的互相評論，會讓學生落筆時有更豐沛的情意，也會更注意發表的態度、倫理與目標讀者的反應，寫作課程的溝通意涵才會真正彰顯。佩蓉老師也提出學生「彼此品讀」的機制，讓全班相互評論讀書心得與作文，從而打破了原本束縛同學思考的框框。
在佩蓉打破框框的教室裡，賦予學生寫作的新環境：一方面，創作真實的寫作任務，使參與的同學能以「讀者意識」的心態寫作，而不僅僅是要交一篇作文給老師，會有很多班上同學或是外界的朋友來閱讀，自然會讓作者寫出更有說服力的文章；二方面，以布告欄或網站作為一種寫作批改模擬經驗，鼓勵老師、學生互動、即時與參與式的討論，並且寫下對彼此文章好處與感動的簡要回應與評論。於是學生就從傳統的讀者，轉身變成「讀寫者」，開始投入更多的創意，也讓佩蓉老師感受了前所未有的回饋。
順著「彼此品讀」的機制，一路思索、實驗、發展，當時還在曉明女中任教的佩蓉老師挑選了高三自然組學生，一起寫作了一系列重新詮釋古典文本的故事，並且共同出版的《框不住的國文課》一書，更讓人感動不已。她們重寫國文課本中的經典文本，用說故事的方法，進入作家的內心，重返歷史的場景，加上精湛的互評，為師生青春年華的文學交流留下豐美的紀念。
文言文的課文其實有著重大的文化意涵，如果老師們將文學教學、思辯與溝通加以整合，就有機會讓學生認識自身文化，接觸神話、英雄與偉大的故事。佩蓉老師不僅創新教學形式與課堂經營，更實踐了Northrop Fyre（1963）的論點，文學可以刺激與發展想像力，也具有道德與信念教育意義。
Fyre說過：「想像力的最明顯用途之一，就是其對寬容的鼓勵。在想像力之中，我們不僅可以看到自身信念中的可能性，也可以從其他人的信念中看到可能性……由想像力中超脫的力量來產生寬容。在這樣的力量中，沒有什麼不能從信念和行動達不到的事物。」看了同學們的詮釋與創作，我相信她們將來會成為醫師、工程師、程式設計家或科學家，這些故事並不會離她遠去。她們在高中國文課上得到的文學養分，絕對有助於她們有更強大的想像力與道德意識，在社會上勇往前行。我們更可以期待她們會講述科學、數學、資訊、生科等領域中偉大的故事，絕對精采無比。
這是一群自然科的同學的創作，學生將課文轉為故事時，每篇文章都有了血肉。說故事絕非娛樂，MacIntyre就主張：「人本質為說故事的動物，活在自身的行動、實踐和創作之中。」佩蓉老師的課堂進行了很亮麗的展示，透過想像力與同理心，曉明的同學們開始付諸社會行動發展的第一步，她們更能體會英雄人物的抉擇，道德判斷的艱難，堅持美好的不易。透過「彼此品讀」活動學習到相互尊重，也獲取面對指正時應有的雍容。
佩蓉老師的教育小革命是浪漫主義的，她像一個中古世紀的騎士，英雄入林，挑戰名為升學主義的大怪獸。她富饒的想像力把一個英雄般的旅程，轉化成課堂中的寓言，以想像力為國文課安裝雙翼，鼓動了翅膀，她的學生們就進入一場充滿驚奇、奧妙、艱難、美好與至善的旅程。
現在這一趟想像力和英雄旅程的地圖鋪展在讀者面前，應當能鼓舞更多懷抱相同教育理念的老師、家長或學生，一起振作起精神，摒棄傳統、保守與平庸教育理念的糾纏，讓國文課更充滿理想、創意與美好。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