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陳俊偉

根據晚唐康駢《劇談錄》的記載，晚唐咸通（八六○～八七四）年間，有一位京城左神策軍將官，名為張季宏，勇而多力，有一則衝突事件能夠說明這個人的勇武。一次下大雨的時候，一位村民驅使一頭載著柴薪的驢子陷入泥濘之中，整條道路都被堵住，張季宏就發怒抓起驢子的四足，扔到道路一旁，旁觀的民眾無不驚駭。這一位張季宏卻在一家商山旅社中碰壁……

張季宏看見旅社的母子兩人好像被惡人欺負，決定要打抱不平。一聽到老媼說這一位惡人是他們旅舍的新媳婦，號稱百人不敵之勇，人人都畏懼她。張季宏就更想要試一試這一位「惡新婦」有多麼強健勇猛。街坊鄰居一聽說有人要制服「惡新婦」，全都跑來旁觀，變成看熱鬧的鄉民。

「惡新婦」攜帶柴薪回來以後，張季宏看著對方，覺得面貌很普通，坐在磨盤石上面質疑「惡新婦」。她則回應自己沒有做錯什麼事情，是被自家大人們厭惡。老太太聽了這話很不開心，也說對方強詞奪理。這個時候，「惡新婦」就開始一件事情、一件事情講述，連帶著時間、事件過程，講述的時候就用中指在那個磨盤石上面不斷刻下痕跡，達數寸之深。

眼見這一位「惡新婦」的能耐，張季宏不禁嚇得冷汗直流，回答：「不錯！不錯！妳說得道理不錯。」一個晚上都不敢真正睡著，只能假寐，隔天天一亮，夾著尾巴趕快逃離旅社。後來打聽消息，這一位「惡新婦」已經改嫁他人了。

張季宏沒有事，旅社一家人的問題隨著「惡新婦」改嫁也解決了；結尾算是「皆大歡喜」，沒有演變成一場「新聞頭條：商山婦人手撕將官」的慘案，虛驚一場，讀者才能放鬆下來，仔細回味這一則故事。

僅僅只是前後對比，已經足以讓讀者發笑，前面看似無敵的張季宏，竟然被嚇得六神無主。而且，用手指在石頭上面刻痕，這個本身極為誇張的情境竟然還真的發生，還發生在一位女子身上；讀者才恍然大悟，老媼對於「惡新婦」的形容竟然不是誇飾化，反倒真實描述、毫無虛假。意外的驚喜，令人哭笑不得。尤其，「惡婦人」說服張季宏的方式是使用「非常理性」的論述法（物理層面），讓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，至少是不敢說出來，這樣的情節發展頗像現代人擅長的搞笑手段。

還記得一個笑話：美國第一任總統華盛頓在他小時候砍倒了一棵櫻桃樹，為什麼他老爸沒有懲罰他，反而稱讚華盛頓誠實面對自己的錯誤？這是因為……華盛頓手上還拿著斧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