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徐正雄

我總是用視覺和嗅覺來品嘗珍珠奶茶，有時一站就是半小時，幸好購買的人很多，掩去了我路人甲的尷尬，想像，是當時的我，喝珍珠奶茶的唯一方式。

最近壓力頗大，平日鮮少喝珍珠奶茶的我，幾乎天天自帶鐵杯、吸管，點一大杯無糖去冰的波霸紅茶拿鐵慰勞自己。

混了鮮奶的紅茶，健康香醇，紅茶提神、牛奶可以安定神經。此款飲料，曾是某大賣場民眾狂奔搶購的夯品；至於波霸，桃園人稱QQ的大粉圓，那是我情緒的彈簧床。壓力一大，難免咬牙切齒，此時情緒來到臨界點，一發不可收拾！如果能適時來一杯波霸紅茶拿鐵，耐嚼的波霸就像海綿可以吸收壓力，讓理智恢復彈性，經過牙齒搥打的波霸又可以當成美食吞下去，真是環保！不像失去甜味的口香糖有丟棄的麻煩。

波霸奶茶，這幾年紅到國外，身價不輸星巴克，奶茶早就誕生，全世界都有，重點就在波霸，相較於珍珠，或者稱為粉圓，個頭大珍珠數倍的波霸是比較新的產物。因為大，所以更耐嚼，一顆顆波霸從吸管上升到口腔的小宇宙，隨著舌頭流轉像衛星般運行，感覺波霸正在嘴裡跳華爾滋，或許這正是風靡全世界的原因。

忙碌時，連吃飯時間都擠不出來，一杯波霸紅茶拿鐵在旁，既是飲料也是食物，偶而啄一口，紅茶可以提神、補充水分，鮮奶和波霸可以提供熱量，所以，這也是我忙碌時的太空食物。

現在，整座城市都是珍珠奶茶飲料店，其實，和夾娃娃機一樣，波霸的始祖珍珠奶茶，誕生已數十年。

一九九三年在林森北路工作，每至黃昏，一台全身白鐵的飲料攤車就會出現。上頭掛著珍珠奶茶招牌，那是我初次與珍珠奶茶的邂逅。

黑魯魯的粉圓加冰塊、果糖、奶精被湊合在一只可拆卸的三層鐵杯，放在機器上下搖晃，茶與奶精的香味也隨之四散，勾人魂魄。第一層杯蓋打開，倒出流質飲料；第二層打開，倒入冰塊；第三層打開，倒入泡沫。俄羅斯娃娃般的設計，彷彿推理故事的解謎飲料，如此繁複厚工，一杯才賣二十元，對那時搭上台灣經濟奇蹟尾班車的人來說，根本便宜得要命，重點是：那令人無法抗拒的口感，因此日日大排長龍。

退伍一年的我，當時月薪三萬多，一天喝三杯也沒問題，只是剛接下父母五、六百萬的債務，下班後，我常站在珍珠奶茶攤位前，看著神奇的封口機進進出出，飲料一杯杯被製造完成送到客人手中，滿足的離開，我的手插入口袋握著兩個銅板，從原本冷冷的銅板，至溫度都上升到比我的體溫還高，也拿出不出來。

我總是用視覺和嗅覺來品嘗珍珠奶茶，有時一站就是半小時，幸好購買的人很多，掩去了我路人甲的尷尬，想像，是當時的我，喝珍珠奶茶的唯一方式。

那時珍珠奶茶風靡全省，很多人上班前都會買一杯，從事服務業的我，公司規定上班不准吃東西，珍珠奶茶這種介於飲料與食物的曖昧飲品，在公司引起了爭議，最後主管說：「你可以喝珍珠奶茶，但是不能嚼，因為有損形象」。儘管只能囫圇喝下，大家還是趨之若鶩。

二十元是路邊泡沫紅茶攤的價位，至於那種有店面的，一杯可能七、八十起跳。我和剛退伍的好友聚會，請他到泡沫紅茶店點了兩杯珍珠奶茶，外帶一杯給他弟弟，就花了我二百多元。

聚會點珍珠奶茶的優點是，當你不知要說什麼時，就用咀嚼代替言語，一顆顆黑黑圓圓的珍珠，像混沌腦海裡，尚未舒展的筆畫。

好友是我成長路上的貴人，因為他，我才能繼續在充滿戰爭與債務的家庭，心靈健康的活著，並順利讀完高職補校，服完海軍陸戰隊役，接手解決父母龐大的債務。

前幾天，與林森北路的舊同事聚會，聊到二十多年這條路上的種種，舊同事說：「你知道嗎！那攤珍珠奶茶後來賺了錢，在附近開了一家很大的餐廳」。是啊！當年只要願意努力的人，幾乎都完成了夢想，我還清債務也買了房；舊同事則是買了三間房，開了四間餐廳。

二十六年過去，最令人驚奇的不是那些人的成就，而是珍珠奶茶的價格和數十年前差不了太多，連薪水也是。

可喜的是，大家都喝得起珍珠奶茶，幾十元就能買到小確幸，隨處可得的紓壓良方。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