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萬云

爺爺病危的時候，爸爸的兩個兄弟都不曾回家探望過，就連從小和爺爺一起生活的堂哥、堂弟，都因為要養貓而搬了出去。爺爺雖然有爸爸的照顧，但多數時候一定感覺孤身一人。後來爺爺走了，兩個兒子才相繼到醫院告別，還因對後事意見不合草草了事，急著要分家產。

爸爸說，他這才感受到世態炎涼，也為自己的老後憂心起來。擔心自己老化，病痛無數又無法自理生活，若是開始有了老人獨有的氣味，年輕人不喜歡，寧可去養貓狗，那可怎麼辦？我說：「雖然養兒的目的不是為了防老，但是你絕對不用擔心自己變老，因為我會照顧你一輩子。」

爸爸其實也才剛過半百，爺爺走後剛好又接連動了幾個小手術，催化了這樣的情緒，對老化顯得異常恐慌。我看爸爸在社群軟體上貼文自嘲，說自己進醫院是要「進廠維修」，底下留言一面倒地跟著打趣，我卻看到了他對於老的極度擔憂。

這樣的擔憂，在這陣子化作行動，爸爸開啟了「斷捨離運動」。他說，要趕緊把用不著的物品都給扔了，尤其那種有感情卻只能積灰塵的；免得老了以後掛念太多，心裡靜不下、放不下，現在要開始練習慢慢和一些事物道別。

像是媽媽年輕時送他的表，雖然有紀念性質，卻因為零件掉了，跑不動也沒法戴了；還有初到北京展開生活時，下飛機買的第一件外套，穿了八、九年，好看又保暖，卻已經洗不乾淨又窟窿遍布了。

我聽著鼻酸，爸爸是個念舊又戀物的人，極其珍視這些東西，要決心扔掉得有多大的覺悟和恐懼，我不禁替他感到心疼。歲月像一條看不見盡頭、不知面貌的長河，我不曉得要如何安慰爸爸，只能在有限的日子中，把握時間、陪伴彼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