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徐禎苓

在物資匱缺的五○年代，買玩具是極度奢侈的事情。

可是，身為孩童，怎麼可能不玩玩具！因此，窮人家的孩子從小就學會一樣本事──自己做玩具。

孩子們跑到尖峰巷對面的防風林，砍下幾根竹子，拖回家門前的空地上，大家手拿小刀向大哥哥學做竹製玩具。

「一樣一樣來。」大哥哥溫柔而細心地說。

大哥哥先將竹子砍下約一支十五公分左右的長度，劈成兩至三半，分給孩子們，他們在中心點用釘子穿敲一個小圓孔，再小心而緩慢地削去左右兩側竹片，一側偏厚，一側偏薄，正反面需相反，才能對稱平衡，如直升機的葉片。趁著大家專注做葉片，大哥哥在一旁為大家削竹籤，待他們完成，大哥哥幫忙把竹籤插進圓孔，竹蜻蜓便宣告完成。

完成之際，也是成果驗收的時刻。他們撿了一片碎瓦在地上畫線，大家一個個排排站，由大哥哥當裁判，一聲令下，大家轉動手中的竹蜻蜓往天空拋丟，看誰的能飛得遠又久。眼見自己的竹蜻蜓飛向天空，大家又驚喜又尖叫，笑嚷一片。

竹蜻蜓玩久了也會膩，孩子們又跑去找大哥哥，學做第二樣玩具──竹槍。這回，竹槍的製作難度又再高一些了。

他們先將竹子剖開成竹筷大小，一支竹筷再切成三段，另外三支平行以橡皮筋固定，將中間那支竹筷往前推，推到竹筷超過其他竹筷的二分之一，再將剛剛切段的竹子，取一根頂在剛剛推前的竹筷後方，用橡皮筋綁住，做成扳機，剩餘兩支則置放後端，形成握把，這樣就會像一把槍了。他們把橡皮筋圈套在竹子和扳機中間，只要扣壓扳機，橡皮筋就會射向遠方。

他們在牆上或在紙上畫上歪曲的圓形標靶，比賽看誰能射中靶心。甚至還會自製野戰場，大家分成兩派，互相追逐、槍射，橡皮筋打在身上很痛，可是愈痛就愈激發鬥志，同派人馬共商打天下的謀略，攻得對方哀哀投降。調皮的阿源還會拿竹槍射飛繞在餐桌上的蒼蠅，幾次練習，竟能命中，尤其看到蒼蠅擊中，被彈得消失無蹤，忍不住又喜又跳。

後來，孩子又學會第三樣竹玩具，就是存錢筒。工地裡，工人蓋房會用孟宗竹搭起鷹架，孟宗竹粗厚，且前後有節，和防風林的空心細竹呈現兩種極大差異。孩子央求昆仔從工地帶回孟宗竹，疼子的昆仔果真應了孩子要求，攜回竹子。他們砍下一段上下皆有竹節的軀幹，在圓竹面鋸開一個橫向長孔，長寬投得進銅板。

這個竹子存錢筒完成後，刻意放在大家容易看到的地方。昆仔回家時看到存錢筒，總會摸摸口袋，若有零錢就投進去。阿源不時經過，會去抱一抱存錢筒，看看有多重？不曉得存滿那天，剖開竹筒，裡頭能存多少錢呢？這些可以買多少糖果？吃多少碗肉圓？想著想著，未來忽然夢幻起來。

後來，竹蜻蜓、竹槍和存錢筒去了哪裡？大家怎麼想也想不起來。可是聞到竹子香，摸到竹子，又什麼都回來了。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