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蔡文騫

打開兒子的衣櫃，驚覺他有這麼多的衣服呢！

從醫院嬰兒室贈送的第一件迷你小兔衣開始，身形體重已經翻倍又翻倍的他，有一堆再也塞不進去的衣服，攤開每一件，都是展示一段時光的標本，衣服忠實記錄了每個時期的尺寸與形狀，扮成咿咿呀呀的可愛小羊，在地上用肚子滑行前進的小鯨魚，一直最喜歡的小汽車連身服，寒流來襲那年的刷毛棉襖像愛斯基摩人，還有第一次鼓起勇氣下水游泳的泳褲，顏色都難免有些褪舊變髒，但一摸到質地觸感，聞聞纖維間殘留的味道，好像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子，再次被抱在懷裡的感覺了。

像獸的蛻皮，被一件一件換下來的衣服，某次清洗過後，就被永遠收進不再打開的抽屜裡面了。小孩長得太快，衣服換得飛快，爸媽每日的記憶也是，常忘記了那些艱難又美好的部分，稍微仔細翻看那些舊裝，某個暗綠色塊是剛開始吃寶寶粥副食品染上的，好說歹說強迫餵食了一口，又大半被他的舌頭頂出來；另片汙漬是生病咳嗽嘔吐時留下，那個晚上他每小時都驚醒哭泣，我們接連換了兩張床，最後只能躺在客廳地墊上，一起眼睛半睜半閉地看日出。

衣服連結了記憶，也承載著許多人的心意，爺爺奶奶姨婆送的漂亮外出服，朋友們的恩典牌實穿衣物，爸媽出國時內疚購買的紀念品，不是名牌但都有各自的身世來歷，哪一天我可以牽著他的小手，把衣服一件件依序掛好，整齊排列從小到大，像翻圖畫書一頁一頁說故事，那些布料雖然只是身外之物，卻包覆著最貼膚私密的回憶。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