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白石

生命的考驗無處不在，小雞啄蛋殼是其一例。小園中每當初夏時節，連夜便會有泥土中奮力鑽出來的蟬之即齡幼蟲，攀上有生以來從未攀過的樹幹，牢牢抓緊樹皮，然後奮力掙破背上的殼，讓全身肢體從破裂的隙縫掙扎而出，這樣的過程每次叫我看得好生感動。

而其實許多動物都得受此之苦，蠶寶寶一生褪四次皮，最後尚且吐絲結繭困住自己，而後再破繭而出；螃蟹、龍蝦也都要換殼多次。我們家被孩子們說是「阿公的寵物」的蜘蛛，居然也會褪殼，有一回大家發現了一隻大蜘蛛，驚呼：「阿公你的寵物死了」；仔細一看，竟只是一張完整褪下的殼，那麼細緻的每一隻腳都完整褪留下來，神奇得大家驚呆。其實那哪是我的寵物？只是要求大家別將其撲殺而已。

分明顆顆都可以孵出小雞的蛋，我們趁鮮將之撿了，湊到一定的量將之煮了，說來也是殘忍，難怪母雞總會防著我們撿蛋，連公雞也會群起高吭啼叫表達抗議。

其實以雞而言，小園的雞算得上是一群幸福的雞，因為永無刀俎之驚，而我們提供的家園大致也算安全。十年來只有野狗二次入侵幾乎造成全族殲滅，埋雞屍埋到手軟；兼也偶有長蟲侵入雞舍偷蛋，雞被弄醒，只因夜盲不知驚懼，僅發出一句被騷擾的不悅，大大驚駭的反而是我們。此外這個環境基本可供安居，寬敞的草皮從不施藥，可供自在啄食小蟲，閒來追逐嬉鬧，快樂無比。牠們的蛋好吃，印證了快樂的母雞才有快樂的蛋的定律。

說牠們的蛋好吃是經過認證的。一位閱歷豐富的老友一嘗驚為天下美味，再訪竟不為一會老友而是懷念一顆美好的蛋；另一位農政單位出身的友人，號稱嘗遍全台各雞場好蛋，來了只初嘗一口，當場奉為全台名品，連稱「從沒吃過如此香氣飽滿的蛋」。

至於我們，日日品嘗而不膩，遇有家人生日，援例是煮了一堆雞蛋在壽星額頭上敲碎以茲祝福，有了自家生產之蛋，生日竟是疼痛感加了幾級，因為這蛋遠比市場買來的硬太多，拿來敲在額上，個個壽星額頭總被敲得紅通通。

啊，今天是第二十一天了嗎？

一隻機靈的母雞居然躲到一棵仙人掌盆栽裡下了蛋，若非有一天拿了水管前往這個鮮少涉足的角落澆水，是絕不可能發現的。當下只見牠被澆得一頭呆樣，卻也只是甩掉一身水珠便奮力繼續再孵。就在今天牠圓滿了功德，一隻小小雞在牠胸前鑽出了頭。

這是一窩一共十二個蛋的大陣仗，究竟將孵出幾隻小雞目前仍不得而知。且容我先道一聲：小雞生日快樂，母雞妳辛苦了！（完）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