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陳記榮

白帝城是觀賞長江三峽中最險、最短的瞿塘峽西側門「夔門」的最好位置。尤其夔門兩岸高聳峭陡的白鹽山、赤甲山在此夾江對峙，形成一幅險峻巨大的關口圖，這也是人民幣10元紙幣背面的圖案。

白帝廟中無白帝

白帝城在歷史上曾發生過著名的事件，就是三國時期的「白帝城託孤」。原本士氣高昂屢戰屢勝的蜀漢軍隊，在劉備為了幫關羽復仇而千里南征孫吳，反遭慘敗下，憂傷成疾，最後無力回天，只得在這裡的行館「永安宮」，將兒子劉禪託孤給諸葛亮照料。君臣之間信任與承擔的這段佳話，永世流傳。

白帝城是以白帝廟和夔門古棧道為主的景區。白帝城之所以得名，源於西漢末年王莽篡漢，大將公孫述在此自立為蜀王，假借當地一口常冒白霧的水井，說是白龍出井，有帝王之氣，遂在西元二十五年，自稱「白帝」，所屬城池也由紫陽城改名為白帝城。因他在統治的十幾年中，少有戰亂，百姓甚感其德，於他死後建廟奉祀，也就是現在的白帝廟。

不過，在西元一五一三年，明朝四川巡撫認為公孫述是叛逆者，不可立廟，遂毀其塑像，改祀江神、土地神以及漢朝伏波將軍馬援，白帝廟改名三功祠。之後又改祀劉備、諸葛亮等三國人物，演變成目前白帝廟裡無白帝的現況。

觀夔門兩山險峙

白帝廟位在景區的山頭，步道環山而上，林木茂密，處處遮陽，相當舒服。道旁有座涼亭，可以欣賞經典的夔門兩山對峙景致，遊客紛紛在此逗留拍照，我們當然也要來一張，特別搭飛機不遠千里而來的，不是嗎？哈。

白帝廟經過明清兩朝的增建，已發展成占地頗大的建築群，包括最原始的明良殿，以及畫面生動的託孤堂、武侯祠等塑像廳堂。入廟山門相當別致，除了活靈活現的神龍盤踞與小巧生動的彌勒佛坐鎮，黃底白字的廟名，貼飾上青花瓷器的碎片，為原本樸素莊嚴的廟宇添加許多神祕之感。

赤甲樓和古棧道

值得一去的，還有搭免費渡船前往的赤甲樓和三峽之巔古棧道。

赤甲樓是奉節縣政府在赤甲山古砲台遺址上興建的三層觀景樓台，由於這裡更接近夔門和長江水面，山水壯闊一覽無遺。

樓外的棧道邊，常有猴群出沒，向遊客伸手索食，樣子相當可愛。不過我們有被峨嵋山猴群嚇過的經驗，說什麼也不招惹牠們。連吃水果喝水，也都躲到樓梯間偷偷摸摸解決，再擺明兩手空空，輕手輕腳繞過牠們身邊。

古棧道可以走到赤甲山最高點「三峽之巔」，景區人員說，這段路來回要十個小時，而且末班回程渡船是下午五點半。也就是說，即使我們費盡吃奶的力氣趕到了山的那一端，興奮振臂狂嘯幾聲後，就得面臨受困山中無法返家的窘境了。所以，我們決定了一切隨緣，只要能多走一步多看一眼，全都算穩賺不賠啦。

黑暗中摸索前行

四通八達的棧道邊，有一個懸空的山洞，順著階梯上走，發現洞口比想像中大很多。抬頭仰望，至少十幾公尺高的洞穴幽暗到無法看到頂端。好奇走入察看，沒幾步路，就發現自己身處幽暗之境。

外頭熾熱灼人的光線被隔絕的很徹底，讓四周涼爽許多；再繼續往裡走，就是純粹的黑。我們只能藉著手機的微弱光線，緩慢移動雙腳，在黑暗中勉強看到崎嶇不平的沙石地面和些許蝙蝠的糞便。

這時，幾隻蝙蝠因我們入侵，驚嚇得振翅往更深處飛去。靜！在無人的長江畔山洞裡，一種沒有聲息，宛若黑洞般的安靜迎面撲來。太安靜了，除了衣服摩擦的微小窸窣聲，沒有任何聲響，我們幾乎可以聽到自己不太均勻的呼吸。

這種窒息般的靜謐，在微涼的山洞裡，瀰漫出些許不安。令人不禁胡思亂想起來，萬一有蛇跑出來咬一口，萬一有人突然出現，萬一手機沒電了；這些弱弱的猜測像綑無形的長索，將我們兩個孬孬的由黑暗拉向光明。抬頭望向那深不可測的山洞，內心的理智輕聲說著，其實，自己，沒有想像中的勇敢。

一步一腳印登高

路上指標很少，我們好幾次在分叉道上遲疑著，時而鑽進樹林，時而臨江遙望。好不容易來到一個新完工的觀景平台，有些地方的黑色油漆還未全乾，空氣中仍聞得到揮發性的氣味。平台位置極佳，剛好位於山脊突出處，與對面的山勢恰恰夾起一段平行的峽谷，白鹽山走到這裡轉個右彎後，已不復見其鹽巴般潔白的翹直山壁，替而代之的，是生意盎然的蒼綠植被。

這是個視覺饗宴供給站。站在這裡，可以看到碧綠無波的長江，正在遠近起伏的青色山脈送別下，優雅地向遠方迤沓而去。一艘艘往來的江輪，從容緩慢地滑過江面，尾巴拖起一片浪花。

我們彷若晴空下的VIP，昂首含笑欣賞著這場夢幻水晶球裡的山川秀，整個胸懷填滿了天地的遼闊與自然的恬靜。此刻，突然發現已聽不到船隻輪機運轉的噗噗聲，原來，經過幾個小時的攀爬後，離長江水面已經太遠了。

老婆說，別人看三峽是悠閒的搭著渡輪，而我們卻如苦行僧般的雙腳萬能，也算是一絕吧。或許我們命中帶土，每次總要這樣一步步踩著踏著撫摸著，才能看著聽著感受著，彷彿，生命在這樣的形式下，才能肯定告訴自己，真正活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