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徐宗懋(文史工作者)
最近看了幾篇有關旅行的報導,突然想到自己走過的生命之路,與海外旅行息息相關。三十多年前出國不像現在這麼容易,一般都是經由出國深造或著工作,來實現海外旅遊的夢想。我年輕時,雖然學校功課尚可,但經濟條件無法支持我出國留學,只好想其他的辦法。以下我分享自己年輕時候海外旅行的體驗。
一九八三年我進入《中國時報》擔任外交記者,董事長余紀忠先生很願意提拔年輕人,也願意花錢送他們出去做採訪,並寫出讀者愛看的文章。我申請了去菲律賓採訪該國政情,當時是馬可仕總統的末期,社會動盪不安,民心浮動。我拿了菲國駐台代表老羅慕斯先生的介紹信,在馬尼拉近郊的軍營採訪了當時的代理參謀長小羅慕斯,後者後來發動了支持柯拉蓉推翻馬可仕統治的兵變。柯拉蓉總統之後,他也順利的選上菲國總統。我在台灣駐菲國代表處聽到了一則傳說,有台灣漁民在巴拉望島的北邊登陸,與當地女子生兒育女,該地被稱為「台灣村」。我覺得這個傳說很神祕,很吸引人,決定一探真相。於是飛到巴拉望島的公主港,隨後連續三天乘車搭船,披星戴月,終於到了傳說的發生地,揭開了神祕的面紗。這一趟深入了菲律賓的內陸和島嶼,我永遠不會忘記,夜晚躺在機動小船上,輕輕的駛過一座座幽暗的島嶼,皎潔的月光灑在船上,如夢似幻,加上島上小鎮青年男女簡陋卻熱情的舞會,就如中南美的魔幻小說一般,敘述著綿延不斷的生命故事。
回台以後,我在《中國時報》用文學的筆調發表了四篇系列報導文章,很快就引起廣泛的注意。由於走進了菲律賓社會的底層,第一線了解台灣漁民和菲國島嶼百姓互動的細節,當時的外交部亞太司主管當面跟我說,我比他們更了解情況。菲國採訪打開了我的眼界,也進一步刺激了我了解世界的渴望。
隔年我提出了更大膽的國際採訪計畫,採訪國際政治的兩個熱點,即以色列和尼加拉瓜,時間計一個月。這是我第一次的戰地採訪,體驗到人類為生存和思想作戰的悲苦和希望,付出生命和尊嚴的代價,自然更為深沉。回來後我總共寫了十篇的連載報導,文筆上更加重了社會情境與個人故事的描述。當時年僅三十五歲的國民黨副祕書長馬英九先生當面跟我說,他很喜歡讀這些文章,他開玩笑說「尤其是有關以色列女兵那一篇」。
上面旅行採訪的經歷彌足珍貴,但也有明顯的後遺症,我畢竟是報社記者,有日常採訪的工作,出國花費相當,報社不可能一直花錢送某一個人出去採訪,又放著日常採訪工作不顧。我也可以理解,自己不可能獨占出國採訪的機會,然而,苦惱的是,我已無法滿足於台灣內瑣碎事務的採訪,希望能夠花幾個月到半年,真正的走一趟世界,進入不為人知的社會角落,在遠洋、在深山、在城市和村落隱密的角落裡,尋找生命的答案。
在這種思緒的起伏中,我實際上已經無法安心的工作。要如何實現了解世界的渴望呢?我哪來那麼多錢?那麼多時間呢?這段時期,我每天入睡前,會在桌前的燈光下,閱讀世界經典小說,欣賞細膩的文筆風采,進入人性糾葛的世界。雖然前景不明,難免有點苦悶,但這也是我一生閱讀經驗中最快樂的時光。今天回頭看,這實際上是我即將擁抱人生最重要世界旅行體驗的前奏。(上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