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李佳靜
剛搬到淡水時,應大學同學之邀,到三芝的淺水灣看海。我那時才知道,原來三芝也有個淺水灣,而且距離我家,車程不到一個小時。
記得張愛玲筆下的《傾城之戀》有一句關於女主角到了淺水灣旅館的描述:「流蘇一進門便不由得向窗口筆直走過去,那整個的房間像暗黃的畫框,鑲著窗子裡的一幅大畫。那澎湃的海濤,直濺到窗簾上,把簾子的邊緣都染藍了。」在我二十歲時,看到這段文字,就一直嚮往有海的地方,此後,我迷戀過墾丁的海、金山神祕海岸,更航向地中海、亞得里亞海、博斯普魯斯海峽……這些海景美如綢緞,美如釉彩,美得我心中足以裝下這一座座的海洋。
一轉眼,距上次去三芝的淺水灣已經三年了,但某些片段的記憶不曾被浪潮淹沒,加上當時留下一幀幀的照片,似乎也框進了更多回憶。
猶記得大學同學芬來找我時,是陽光和煦的夏日,她三個兒女蹦蹦跳跳的,相當雀躍。在淺水灣下車,遠遠地就看到大海藍得像玻璃,而天連著海,藍得沒有一絲皺紋。再走近沙灘,軟軟的細沙,以如此謙卑的姿態親吻著我們的腳底,岸邊湧上的白色泡沫,形成不規則的細紋,像藍色裙襬上的蕾絲邊;最令我驚異的是,那裡的水草如此翠綠,在淺水裡漂浮著,似是火鍋裡的鮮美海帶,可以現撈現食。
非假日的海灘異常靜謐,彷彿整個海灘都是我們的。土耳其藍的海與天,以寬廣的胸懷擁抱我們,芬的兒女們在沙灘上堆沙、裝沙,無視於豔陽高照,樂在其中,孩子們的世界果然是一沙一天堂。我和芬找個陰涼的地方聊天,我全身放鬆,望著遼闊的海與天,剎那間可謂寵辱偕忘。想我曾浪擲多少時間,在徒勞無功的執著上呢?
過去,對於海洋的記憶不全是美好,曾在墾丁看見日漸汙染的海洋……但對於淺水灣的記憶,卻始終停留在遼夐的天,靜謐的海,都是那年夏天,淺水灣雖像一本低調的畫冊,靜靜地擺在那裡不張揚,而當你用心地欣賞畫冊,卻發現那種藍是會占據、掠奪你心中的某個角落,這種溫柔的力量,像是一種召喚,召喚著你再度前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