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陳曙萍

棕褐色的樹幹，樹枝以平行的姿態伸展出去，可能是秋天吧，樹葉已落盡，無任何遮蔽之物。一隻蜥蜴匍匐在上面，牠的皮膚是嫩綠色的，點綴著橙黃的斑點，似乎餓了，才會不顧一切曝露在光禿禿的樹枝上，等待獵物。幾隻不知天高地厚的蚊子飛了過來，蜥蜴樂得張大了嘴巴，眼睛裡閃爍著星星，送上門的美食豈能錯過，伸出舌頭，準備發出致命的一擊。蜥蜴到底有沒有吃到蚊子呢？沒有答案，因為舌頭離蚊子還有一小段距離呢！

這是我收藏的一幅畫，次子軒六歲時所作，整幅畫以平面的型式呈現，因為六歲的孩子還畫不出立體感，塗色也總是無法控制地伸出到構圖的線條外。雖不是什麼優秀的作品，卻充滿了童趣。

軒自幼喜愛繪畫，活潑好動的他一分鐘也無法安靜，卻總能在畫筆下專注起來，他的想像力極好，我只需說一個小故事，他便能快速地將故事中的某個畫面勾勒在紙上。有大野狼想吃小紅帽，嘴巴張得大大的，嘴角還有口水滴下來；也有漁夫撒網捕魚，被網困住的魚呈現各種姿態，好像在拚命爭扎。每一幅畫對我來說都彌足珍貴，因為畫裡不只是住著大野狼和漁夫，還有軒的天真歲月。

隨著年齡的增長，軒的作品不斷的進步，從平面的塗鴉到立體的素描，到色調有層次的水彩，我按作品的日期將它們──疊好，珍藏起來。逢梅雨季時，我便搬出那厚厚的一疊，──夾在樓頂的晾衣繩上，風起時，群起飄盪，宛若彩色的龍在飛翔，而軒用畫筆在龍的身體上繪下了他童年的內心世界。

我挑選了幾幅最愛的作品掛在我經營的店裡，每當客人問起，我總是自豪地告訴他們那是我兒子畫的，因為孩子永遠是母親的驕傲，在我心裡孩子的每一幅畫都是可比美畢卡索的絕世之作。

高中以後，功課繁重，軒已鮮少作畫，終究沒能走繪畫這條路。他說繪畫只是興趣，一旦興趣變成職業，就有了生活的承重，就會失去快樂創作的初衷。

軒的畫作愈來愈少，我更加珍惜每一張的來之不易，那厚厚的一疊，是我的寶藏，是孩子成長的痕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