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左家瑜

總是在泛黃的日記本裡看見自己的年少剪影，多愁善感的年齡，青春騷動不安，國中時期我的叛逆因子在心裡萌了芽，上了高中，開花結果。

之後，如脫韁野馬般不斷衝撞體制，特立獨行只為挑戰權威，那時既是令教官頭痛的問題學生，也是糾察隊眼中的芒刺，直到遇見恩師。

老師知道我對古典詩詞的喜好，不吝惜借給我個人藏書，李白〈清平調〉，蘇東坡〈江城子〉，柳永〈雨霖鈴〉，李清照〈一剪梅〉……都深深烙印在腦海中，即便是為賦新詞強說愁，無病呻吟的周記內容，她仍耐心逐字批改，溫柔的話語，消泯我不少氣焰，稜角漸漸磨成圓潤。

但最後我還是因曠課多時，被校方退學讓她失望了，那天，老師在辦公室生氣地對我說不想再看到我，我頭也不回地走出校園，自我放逐般在街頭遊蕩。

待我復學重讀時，老師已調往他校任教。多年後參加同學會，聽說老師結婚了，並隨夫家移民西雅圖。

記得有一次上課講到謝安家族的「詠雪」逸事，老師提到她愛雪卻怕冷。

怕冷的老師卻住在飄雪的國度。

誰說青春無悔﹖若是不悔，老師當年的眼淚，不會反覆在我的記憶裡涔涔滴落。

去年此時，走在細雪紛飛的西雅圖街道上，商店擺飾充滿新年歡樂氣氛，公園外圍置放幾架裝飾華麗的雪橇。老師曾說不想再看到我，但我卻好想見她。

假如，能在異鄉的街頭與老師相遇。

假如，能乘上雪橇，尋訪老師的住所。

假如，能重返十七歲，我願青春留白，讓記憶重新書寫。

大雪紛紛何所似﹖似老師的眼淚，似我無盡的思念，飄盪在異國的天空。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