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洪長源

民國五十年代，農村的自用車僅有腳踏車，如欲出遠門，唯二的交通工具就是客運與火車。逢年過節，遊子返鄉、拜訪親友，搭車的人特別多；加上那時沒有限乘規定，能擠上多少乘客就擠多少，每班車從起站開始就擠得像沙丁魚罐頭似的，因此中途除非有人要下車，否則司機是不願再停車載客的。

有一年，我要返回學校，必須先搭客運到火車站，再轉乘火車到城裡。我也知道，要提早出門等客運，然而因家不在起站，只能眼看著客運一班、兩班過站不停，心裡焦急萬分，如果第三班再搭不上，勢必無法趕上火車。

看見我著急的模樣，一位鄉親在了解情形後對我說：「沒關係，我幫你擋車。」

當第三班車遠遠而來時，這位鄉親便搬來許多障礙物，板凳、腳踏車、椅子，橫堵在公路上，手中還握著一個大石頭，橫眉怒目地站在路中央，一副「誰敢不停車」的樣子。司機無奈，只好停車，讓沙丁魚罐頭勉強再擠進一尾小魚。鄉親見我上車，便撤去障礙物讓車通行，我才終於趕上火車，沒有誤了上課時間。

我非常感謝這位鄉親，幾十年過後，這一段溫馨往事依舊記憶如新。貧困的年代，大家生活都不容易，客運司機不願停車有他不得已的苦衷，鄉親霸道的擋車舉動，也是出於一片關心與善意，所以都能相互體諒。畢竟日子再苦，還是要在各自的崗位上努力。

如今經濟改善了，家家戶戶都有自用轎車，出門搭公車的機會也少了，鄉下客運往往等不到乘客，微薄的收入根本不敷成本，許多路線還得政府補助，客運公司才願意發車。為搭車而擋車的情景早成絕響，車上不再「塞人」，反倒是開車上路，常常遇到最令人心煩不耐的「塞車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