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╱黃柏齡(資深媒體人)
奧地利維也納的美泉宮,幾個穿著台灣原住民服飾、拿著樂器的小朋友,慢慢聚攏,坐著的大提琴手開始拉奏,然後,左側中提琴手,邊演奏邊走近,再一個小提琴手,也是行進間演奏,圍成半圓,路過的遊客都被美妙悅音吸引駐足,再看著這群年輕臉龐、熱情的拉奏、鮮豔的服飾,大家都在問:這是來自哪個國家,哪一個團體啊?
他們是來自台灣,南投縣親愛村,包含國小、國中組成的「親愛愛樂」弦樂團,三天後,在維也納金廳Konzerthaus參賽,拿下了維也納國際青少年音樂節弦樂合奏第一名。酷熱的七月天,這好消息傳回台灣,媒體報導都為他們喝釆!
首次出國參賽就掄元,這樣的成績,歸功於獨到的音樂教育。「親愛愛樂」弦樂團成立九年,是極有名氣的中部學生弦樂團,團內多是泰雅族、賽德克族,帶隊的王子建老師、陳珮文老師,就像是孩子們的爸媽,整團從小顧到大。王老師得要早上五時半起床買幾十份的早餐,餵飽小朋友再載他們去練習。
親愛村到山下草屯市區的這條路線,是王老師的音樂托育路線,八、九年過去了,第一代成員都高中了,還是會回來教學弟妹,這正是部落裡最重要的「傳承」觀念。
二○○八年一開始,教音樂的陳老師自己拉奏小提琴時,引來學生說想要學,於是,從第一批的四個人學小提琴,慢慢累積、成如今弦樂團的人數。小孩的家長很放心、很開心,子女原本脾氣不好的,經過樂器薰陶演奏洗禮,個性都改了,不用督促,每日盼望練習。
樂器來源、樂團經費來源,一直是個問題,但也一直不是個問題。學美術的王老師,自學小提琴作法,再轉教學生製作樂器,也指導部落成人開製琴工坊;初期全靠外界募款來籌措團費,後來加上舉辦售票表演,自食其力開源,這次維也納之弦樂旅,則是行前演出售票,再加上外界捐募。
對於企業贊助,有意願者多,但接受的少,寧願發行CD、辦售票演出,只因為王老師不希望樂團商業化,還將樂團登記在縣府文化局底下,說隨時可以將樂團結束,如果有一天,這樂團走偏了的話。
這次到維也納的參賽團,有其他國家的,也有同樣來自台灣的競爭隊伍。即便這些大城市「對手」的裝備、訓練、經費都相當可觀,紛紛以拿下首獎為目標,但「親愛愛樂」弦樂團最後能夠感動評審奪冠,最大的本錢,就是那超乎一般愛音樂、享受音樂的心。
受限於家庭經濟能力,樂團裡的成員,只有極少數能夠在國中、高中、大學,繼續音樂之路,他們不是一心一意求知名度的,只知在演出的當下,在練習的過程,要全心全意的,要「愛樂的」。
陳珮文老師說,這次難得的出國比賽經驗,最讓人佩服的是,孩子們以平常心看待,他們真的做到了王子建老師的期許:每一個舞台都很重要,因為都是一段人生的縮影,每個舞台結束之後,就必須歸零,重新開始。
「親愛愛樂」弦樂團剛返抵國門,到家了,然後做的第一件事是……竟然是彈鋼琴!不是認真,也不是努力,而是出國期間沒摸到鋼琴,好想念它,樂器對孩子們來說,是朋友,是家人呀。
這才是真正的音樂教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