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經,在某段日子裡,於我,是荒謬的年。似乎所有的喜怒哀樂,幸福、隱憂、悲痛……全數集中於一年多裡發生。是競賽嗎?「悲」說起它的悲,硬要擠掉另一個「悲」。層層疊出哪個「悲」砸起人——更傷。
那年的冬季:
眾人陪伴一位還來不及長大,輪廓深邃的美麗女孩到她的「新家」。在很多人的心裡,她已經成了永恆……
永遠的孩子
永遠的青春
永遠的美麗
卻也是難以抹滅的痛!尤其是,仍不知真正的病因。
這天,天氣大好,陽光柔和舒適。就在同一天,轉換場域時,遇見叫人讚佩的人物,他正在與一些人開會。會後,他走過來。這算是我們第一次聊天,坐在窗邊長聊彼此的過往,快速地翻閱彼此的生命頁碼。他「亮」得像是一只耀眼的太陽、富想像力如金橙色的月;卻也顯得像是從天際殞落凡間的星球,即將墜入末途。
春季:
我出版了新書,卻也有些煩惱。亮眼如陽的人物,為我挺身而出,承攬了些事物。太陽為我映照、為我鋪路。
夏季:
亮眼如陽的人物有很多的計畫分享於我。
秋季:
這只特別的「星球」正式殞落了!來得太突然?即使我的靈魂深處早已感應,但仍無法接受此等命運。太陽與月亮幻化成多種物件陪伴著我的哀傷。僅僅數個月的談話過程,已領教他充沛的生命熱忱。沒時間舔拭傷口,整日奔波於醫院探視媽媽。正是秋天,永遠控制著我喜悲情緒的媽媽,也消逝了!
很長很長……不記得有多長的時間,每天平均只睡一小時:白日黑夜盡是處於無止盡的心驚與極度壓縮狂奔的淚水。媽媽妹妹最受不了我常常沒太大的情緒反應,怎地鬧我,我也不哭。像是種命定的配額?命令我終究得使用這些淚水。
次年的秋季:
無需記憶日子。日復一日停留在許多人的面孔與曾經相處的點滴,他們的印記是重疊的,都是再也喚不回的生命。
直接進入秋天,屬於妹妹生命之始的秋天。
妹妹的相貌亮麗搶眼、身材高身兆,總是笑得滿臉燦爛,也很愛哭,一遇不順或害怕擔憂的事,就哭個不停。兇悍時,威凜無比。
哭笑都大鳴大放的人,宣洩情緒是直接而爆衝的。一場場的人生荒謬劇,引得她靜默,沒人可以將她自深陷的鬱悶裡帶到陽光處。
她對家人真正的感情是愛得少或是不怎愛……?她是這幾波風暴中,壓倒我最深的「悲」。我深深地期盼她重新擁有燦爛的笑容。
三年後的秋季,有個超驚悚的惡夢:我被一個闖入的惡人手持一把手槍逼近我太陽穴,我害怕我緊張、我不知該說什麼。突然,我眼神哀而豁然地對摯愛的家人留下一句話:「不要傷心」。
因這個惡夢的啟示,我希望嘗試改變寫作的方向。這對我而言已不僅是寫作,而是療癒。我願意一點點一滴滴地慢慢梳理自己的心事。
夢境,永遠是我最信任的了解自己的工具。也許,以後可依千奇百怪的夢境書寫人間奇事。
日常工作就是看電影,有陣子突地感覺進不了自己的內心世界,一股頹喪感滋生。就在感到最疲乏時,好片適時出現,呼應了葉慈「心的跳動」頻率。我知道,我的心又「活」了過來。又如從前,會被某段對白留下深刻印記、會被某個情境觸動舊記憶、會被某個眼神或某個背影引著好奇心……我的心,輕輕地飄動著、淺淺地呼吸著,或是重重地嘆息著。即使痛感依舊,我又重新感受活過來的滋味。雖然,很可能會繼續頹唐,但,總有可與我一起呼吸、一起對應的人事或景物。
如今想來,那個被手槍逼近的惡夢,是我太懂得傷心是如何地傷重、傷重地難以承受。因此,我不希望帶給摯愛的家人傷心感,也是我的靈魂勸解我自己:
必須不要再傷心了!
必須、必須做到不再傷心。不再成天為離世者哀痛傷心。我只要深切記得他們,把他們放在心上就好。
蘋果的賈伯斯曾引用披頭四的話,談他與比爾.蓋茲的關係:
「你我共有的記憶的記憶比前方的路更長遠。」
記憶生命過程,原來是如此地與個人心脈、與世界脈動連結,選取記憶或放下記憶,是否可學習老鷹的翔飛之姿、或是如石堅毅、如樹仰天、如雨水一般地……
自在!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