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野菊

年過「從心所欲」的我，回顧過往忙碌的職場生活，根本無暇檢視夫妻生活；直到退職下來，才開始認真看待彼此的互動。原本是一對如膠似漆的戀人，現在變成同室生活的家人；原本是互相牽成的雙輪馬車，現在變成獨立運轉的星球；原本很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，現在卻是水波不興的淡然，這種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，讓我惆悵不已！

其實，目前我們兩老分工良好，他喜愛炊煮，我收拾善後；他拖地板，我洗衣褲；他修剪花木，我倒垃圾；他負責家庭的花費，我負責儲存養老金；他看書，我寫作……在他眼裡，這是最美好的時刻，上無老人家需侍候，下無兒孫受託管，可是我卻鬱鬱寡歡，整天呼喊著：「活著好無聊。」

我心慌意亂，家裡待不住，出們後又覺得無聊，整個人被掏空似地魂不附體。外子擔心我得憂鬱症，載我到處走走，可就是無法消除我臨老的惆悵。解鈴還需繫鈴人，我必須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？是少了職場發揮的舞台？非也！是少了人際關係的互動？亦非也！閒閒沒事做？當然也不是！人生的圓，好像總是缺了一角，它又在何方？我尋尋覓覓著。

那天晚飯後，我看到外子坐在籐椅上看電視，竟然打起瞌睡來，一張微發福的臉龐，頂著稀疏的蒼髮，下垂的雙肩曲線依附在椅背上。我凝視許久，這張臉怎麼愈看愈陌生，這副軀體怎麼愈看愈心驚，私忖著：他什麼時候變成這樣？我怎麼沒察覺？我多久沒有好好端詳他？又多久沒有親近他？心中的懊惱與愧疚撞擊著，原來濃情密意早已經遠離了，只剩下親情負責任地維繫著。

自從我們年老分房睡後，回到婚前的仕女宅男，幾乎沒有肌膚之親。雖然擁有不被打擾的空間，但每當夜闌人靜時，枕邊少了溫熱的氣息、熟悉的鼾聲，接觸到的都是冷冷的床褥，孤寂難免湧上心頭。回憶當年，一雙冰冷的雙腳總是被老公溫熱的大腿煨到暖和，那不是多遙遠的事，但此時卻可望而不可及！

老夫老妻就應該這樣嗎？生活中少了情調與愛意，就像一池死水，靜謐如深谷，這是我們長期忽視對方所致。但絃沒有人去撥動，怎麼能發出美妙的聲音？於是，我趁著就寢前主動幫外子按摩肩頸，才發現他的肌肉非常僵硬，是老化的現象，我才驚覺兩人因為長久沒有肌膚之親，身上所有細胞都偷懶不動，逐漸由動物變成四體不動的植物！雖然，有些事已力不從心，但還是可以彼此互相按摩肌膚，增加愉悅的感覺，把失去的愛情找回來。

我想，這就是我失落的一角，應該把它撿回來。肌膚之親時時都可以有，藉著溫熱的掌心喚醒青春的靈魂，傳遞著愛的能量，讓晚年生活不再是兩條平行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