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王雙雙

我在養育她們的同時，從來也不曾認命地接受生活帶給我的不公，反而是以低到塵埃也要努力開出一朵花的韌性，讓女孩們看到我的改變和成長。

某天深夜，女孩們先睡了，我剛寫完稿，腦海還處於莫名的亢奮中無法入眠，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，沒有燈，視野所及都成了黑色，空間陡然變得寬闊，思緒在此時變得敏感跳動，我問自己：「這些年，你累不累？」

在異鄉的這片熱土上，人們向我敞開的胸懷是接納與包容？還是推避與責難？我細數不來，但我已將它們全都分化，變成了滋養我心靈的肥沃養分，我的內心變得豐沛且堅強。

當家庭重責全都一面撲向我時，我的壓力無人可分擔，此時我的創作遭逢瓶頸，我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寫出更好的故事；而我還有每天醒來必須面對的茶米油鹽的生活壓力。我尋找與專業相關的工作卻頻頻碰壁，為了維持家庭生計，我曾在甜品店賣過蛋糕，亦曾在赫赫有名的咖啡店當過服務生，每當我下班回家，女孩們都迫不及待地撲向我，她們都很關心地問我：「今天還好吧？」

有段時間，跟同事間相處的問題讓我時常感到困惑，我把問題轉而變成小朋友的角度，詢問女孩們的想法，孩子們雖小，心地卻很善良，充滿了愛，她們的回答讓我看到自己身處的怪圈，女孩們幫我解決了長久以來使我感到壓力的難題。

某一天，陪女孩們閱讀的時候，大女兒突發奇想地問：「媽媽，你要不要形容一下咖啡店的客人們？」從那時起，我暗暗觀察客人的喜好、他們的興趣，此後都成為我記錄人生的一部分，亦讓我的素材和故事顯得更飽滿。

有了這些觀察，我為自己又設定了一個目標，學習如何成為一個編劇。為此我報名參加了編劇的課程，每天晚上七點至九點半的課程，來回的交通時間就長達三小時。一直以來，我都是個路痴，猶記得以前讀書時，明明在學區已經讀了近一年的書，騎車出門時仍走錯了方向，硬是讓我在那裡迷路長達一小時，無奈之下我唯有原路返回學校，重新走我熟悉的路線才回到家。

但就是這樣一個路痴，因為有了更加堅定的夢想，在上課期間獲得了班上唯一的全勤獎。

「有機會就要去試」，不僅是我說給女孩們聽的，更是告訴我自己，因為機會得來不易，因而在機會來臨之前，我們必須時刻準備和充實自己。

幾年前，我在職業生涯中需要做出抉擇，一邊是穩定的咖啡店服務生，一邊則是我奮鬥多年的夢想與目標，當我舉棋不定的時候，我問女孩：「你們覺得，媽媽應該怎麼選擇呢？」

「媽媽，選擇你最喜歡的！最想去做的！」這是大女兒的回答。

「媽媽，選擇讓你覺得快樂的！」小女兒奶聲奶氣地跟我說。

那一刻的我，欣慰且百感交集，在我陪伴女孩們的時光中，給予她們的價值觀並沒有錯，從頭至尾，她們對待職位的態度都是平等的，選擇喜歡與快樂的，而不是帶著功利心去選擇對你最有利益的。

有朋友曾經問我：「你為了她們犧牲那麼多，看著她們成長，變得乖巧懂事，你很欣慰吧？」

換來的所有，我都以平常心去接納，但過程中很確定的是，所有的事我都全力以赴。而且我並不認同父母應該有所「犧牲」，我在養育她們的同時，從來也不曾認命地接受生活帶給我的不公，反而是以低到塵埃也要努力開出一朵花的韌性，讓女孩們看到我的改變和成長。

不依附孩子，不因他們放棄原本設定的目標，而是：為了他們，努力成為更好的人。

（本文節錄自時報出版《聽孩子說，勝過對孩子說》一書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