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郭哲維 圖／新世紀美學

坊間流傳的說法經常是這樣的表達式：攝影人不善於文字，所以選擇了只用影像說話。

或許這話是一廂過頭的情願了。

這命題中的問題在於「文字」所指為何，並沒有獲得明確的定義：指的究竟是「語言能力」、「對作品的敘述能力」抑或是「語言本質的研究」？

或許是為了反抗這樣模糊的命題，我約二○○五年起開始研究攝影和語言的異同，婉拒了做一個能拍但不能說的攝影師。

我和紹連兄未曾見面，但因為生活相近，經常在他的照片裡看見我昨天才去過的小巷。我知道他是這樣一種人：找到一個研究的角度，就拚命思考它。恰巧在生活中結識這樣一位讀圖也讀詩的生產者，自然引發我對他文章的興趣。

《鏡頭回眸》一書是哲學上的探索，作者透過提問的方式，將一些平常你不曾思考再三的命題端上你面前，但是當你打開書蓋，裡頭藏的卻也不是已完成的料理，他反倒像一個主廚，熟練地在你面前展演起他對某一個命題的料理方式來。欣賞完了，你還可以嘗一嘗味道合不合意，要是嫌不夠味，你可以再發展自己的思路，順著問題再走下去。

本書的主題大體上是圍繞著「語言和影像的比較」上出發。一九六○年代結構主義盛行之初，哲學家們就已詳盡的研究其中的差異，並在大眾傳播中研究了結合的方式。另外，中國大陸在二○○六年左右爆發的攝影美學熱潮中，也有不少非常進步的影像語言研究，將數位時代的特徵納入了理論之中。至於台灣的攝影出版物，在阮義忠攝影家出版社停刊之後，就不曾再見到有熱衷於本質研究的跡象了。

我經常追蹤紹連兄的臉書，知道他針對這主題已積累多年，直到現在才集結成冊。片段式的寫法有個好處，就是可以像論語一樣的極短篇，也可以像維根斯坦一樣的蜻蜓點水。

這本書有個特色，就是他不但重啟了本質的思考，並且將語言的重心導向了「詩」。文學院畢業的讀者們對詩可能並不陌生，除了大學讀過的詩數量比普通人多之外，文學批評課也多半是從對詩歌的思辨開始。

但本書確實有一個可能被誤讀的危機：也就是萬一它落入了一個完全不理解詩語言的人手中，極可能對「攝影的詩性」產生過度的幻想。身為一個推薦序者，我有義務要將這可能被誤讀的區塊提點出來。

當你遊走在紹連兄的字裡行間時，要記得：不論他的文字多麼引人入勝、一氣呵成，都不要輕易的讓自己的心靈過度解放；不要因為飛得太遠，而忘記自己從哪兒來。

假若你完全不懂攝影（但是會寫詩），那麼要擔憂自己對攝影的幻想。假若你完全不懂詩（但是會攝影），那一定要時時提醒自己對語言知識的缺乏。如果遇見書中無法領略的段落，那就放下它，認真地找資料來實證。當你開始這麼做，你的身分就不再是一位普通的讀者，而是在往美學家的路上了！

作者不論在影像或文字上是跨領域的專業人士，他的文字是多年反思的菁華。於此敝人可以放心地向讀著們擔保：這是能讓人腦洞大開的一本書，而我們都應該以自己擁有對未知領域的好奇心為榮。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