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/牽猴子整合行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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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林妏霜 圖/牽猴子整合行銷
導演林育賢曾拍攝《翻滾吧!男孩》(Jump! Boys,2005),為宜蘭公正國小體操隊記錄那些刻苦的身體訓練;同時也記錄了各自的程度差異、家庭關係、性情心思,將那些不可返的經驗逐漸顯影。因此觀者自然也無可避免地在其後得到真實而殘酷的對照:明白人生有些是等價交換,有些則是無償收回;而幸運優待有之,斷裂止息也是常態。
真人真事改編的劇情片《翻滾吧!阿信》(Jump Ashin!2011),延續了體操基底,將焦點放置在教練林育信,追跡他漫長而嚴苛的學徒時間,他所用以贖換的,與最終稍獲餽贈的,皆不是心存僥倖者能輕易獲取的,不僅呈顯其身體的受造,更增加了其精神印痕與擱淺情狀。
導演林育賢奠基於近身的觀察與想像,加以從兄長林育信身上得到的知識資源,都讓他得以從特殊的角度,以崇拜者的私有目光,重新描繪這樣英雄式的、理想的形象,與其起伏的命運蹤跡;而創作者與詮釋者在戲裡戲外的再次奮起,正巧將這些原來「專屬」於一人的存活限制,一併翻身為彼此激勵、繼續前進的驅力。
或許創作者背負著曾經有過的失敗,依著盼待與希望,以電影語言有意識地建構出一種幽默而敞亮的基調,卻也時不時透露出晦暗陰影的變奏。因而阿信(彭于晏飾)與換帖兄弟菜脯(柯宇綸飾)在家鄉宜蘭自招厄運,終至闖下大禍,逃往城市,掙扎求存時,影像充斥著霓虹頹敗的氛圍,也夾纏著一種作品調性在中途突生變化的自我懷疑。
能夠重回原路嗎?
《翻滾吧!阿信》是一部關於「成年」的他人故事,是關於一個人的生命走向:如何寄身,如何被禁絕而失去安放之處,落地位置的失準、失距,也使得他一段路程的失序。因「自己選擇」的鬱滯,硬擺出某種姿態,而把自我輕率地交託給輕狂浪蕩與渾沌鬧事。
故事的骨架與世界觀雖然輕盈簡單,然而,卻也不僅僅是熱血的燃著,其內在主題也在追問:如果我們深愛某項事物,在糜費光陰之後,還能尋回失落之物,抑或,能夠有再回到原路的機會嗎?
除卻與自我的搏鬥,阿信與周身的關係,並非彼此的理解不能,而是因過度關愛的傷害預防,使得與親愛之人的溝通有所阻隔,成為了故事的轉折,最終指向誤解、錯失,也讓某種悲劇性的命運覆臨。
因此話語的直接傳遞,形成一條用以探究主角內在感覺的重要線索。阿信與電信小姐編號「599」(林辰唏飾),透過B.B.CALL的留言、聽取、間或閒談,互不相識的兩人,簡短幾則訊息的告知與接收,以這樣的通訊媒介鏈結,兩人在清明與恍惚之間,經由聲音的無須偽裝,吐出疲憊與怨懟,反而暴露些許對眼前生活的自我欺罔,亦存在了一種理解的可能。
共有的生存救贖
阿信因家庭因素被迫離開體操隊,也等同於離開了對自己的認識與肯定,他將挫折感託付於肉身的衝動,街頭的血氣鬥毆。而每每在打鬥中所融進的體操動作,加以亂彈阿翔為電影原創的〈叫媽媽〉〈完美落地〉〈翻滾吧〉,在歌曲的節奏力道中,那樣空殼般的存有,也反映出他對熱愛事物的未曾忘懷與無從傾訴的情緒宣洩。
而在舞廳以鞍馬式旋轉與人尬舞,襯以杜德偉〈拯救地球〉;追求女孩時,機車上貼著「追夢人」文字標籤,將王傑〈一場遊戲一場夢〉擴音播放,擺出側翻姿勢。一方面展現出體操訓練對他的身體印記;一方面這些人聲歌曲與場景的勾合,不僅是當時流行文化的構連,彷彿也將前半段的情節,變成一場場強烈的戲玩表演。
也因此在故事後半,阿信重返體操隊,一次重傷中,在王希文的配樂下,他在病床上望見生命中消失、逝去、已至盡頭的人事,所付之代價令他痛哭悔泣,亦讓那暫時被稀釋的悲傷,再度飽和。而他假意抹煞渴望的日子看似衝破框限,其實什麼也沒抵達、沒完成,僅僅是藉以消除恐懼、消解困惑而已。
但那些畢竟再也不能復返了。追悔那些有過的對話,關乎被迫中斷的他人之夢,關乎死亡的積累,讓他得以重新正視自己的內在騷動,掙脫自我困鎖,克服身體的缺陷。而眾人期盼他從泥沼生活裡爬起,託付其解體之後再創造的光環,或許也幾乎是他們共有的生存救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