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朱玉昌（元智大學中語系兼任助理教授）

圖／傳影互動提供

佛羅倫絲．佛斯特．珍金絲（Florence Foster Jenkins），是一位熱中推動音樂藝術的慈善家，也是一名狂愛歌唱的聲樂家，二十世紀初活躍於美國紐約上流音樂圈。當時曾經求助於她，透過她所資助的音樂家、音樂團體、音樂活動不勝枚舉，甚至知名的義大利指揮大師托斯卡尼尼（Arturo Toscanini）和威爾第音樂俱樂部（Verdi Club）也在她的捐助行列。

四十一歲那年，珍金絲因父親留給她的一大筆遺產而致富，從此無後顧之憂地向職業歌唱生涯邁進。她欣賞義大利的花腔女高音露易莎．泰德拉齊妮（Luisa Tetrazzini），嚮往德國女高音芙麗妲．亨佩兒（Frieda Hempel）的演唱技巧，期許自己也能站上舞台展現不凡成就，決定以自己的方式圓滿夢想。

歌聲難容於傳統思維

如果說音樂是豐富心靈的藥方，那麼，歌聲就是一條傳遞的捷徑，歌聲沒有好壞，重要的是有沒有抓到療癒人心的功效。珍金絲自認從小學習音樂，當過鋼琴老師，對於音符節拍的掌握不會太陌生，然而，她歌唱時不照音準、不按節奏、發音咬字特意模糊，以近似寵物撒嬌的音調、詼諧嘻鬧的音高來詮釋歌曲，這種唱法只能算得上是別出新裁，獨樹一幟。

由於她大膽演唱的方式過於突兀，難容於傳統鑑賞的思維，但那些上流音樂圈裡曾經受過她恩惠的音樂藝術家、樂評家，個個只能違心鼓掌歡呼，其中當然也穿插了肯定她的唱功是足以誘發大眾「獵奇」的口味者。無論出於何種居心，天真單純的珍金絲都樂於相信這些朋友都是被她的真心誠意所感動。

儘管珍金絲歌唱走音，外界廣大聽眾的反應卻非常真實可愛，小市民聽她的歌聲不會感到壓力、更聽不見造作的虛假，甚至從歌聲中找到自己苦悶的出口，他們充分感受到的是那五音不全背後的認真與堅毅。

於是，珍金絲從四十四歲舉辦個人第一場獨唱會開始，即卯足勁以缺乏音準、失掉節奏感和毫無歌唱技巧的破鑼嗓音，先後出版了五張「驚」世專輯，歌迷也用行動支持，讓張張專輯唱片銷售量衝上了暢銷金榜，還為她冠上「走音天后」的封號。

什麼是真什麼是假？

一九四三年，珍金絲七十五歲，一場車禍意外地讓她的音高飆上了F音，她決定拋開專業樂評者惡毒負評的包袱，打破長期演唱會只留給忠實樂迷參加的限制。七十六歲，正式登上紐約卡內基音樂廳，為廣大歌迷舉行了一場大型演唱秀，沒想到門票洛陽紙貴，開演前數周已秒殺一空。這場卡內基演唱會空前成功，歌迷希望她續戰麥迪遜廣場花園，可惜，身體狀況已難再支撐。

珍金絲離世後七十年，英國兩名新聞工作者賈斯普．睿斯（Jasper Rees）與尼克拉斯．馬丁（Nicholas Martin）費心蒐集整理她的資料，出版傳記，奧斯卡金獎導演史蒂芬．佛瑞爾斯（Stephen Arthur Frears）將傳記改編成電影，並由馬丁擔任編劇，影星休．葛蘭（Hugh Grant）飾演經紀人兼愛人貝菲爾，他拿捏角色諧趣有本，掌握得絲絲入扣；喜劇演員賽門．海柏格（Simon Helberg）則演活了珍金絲的鋼琴師夥伴康是美．麥萌，他肢體搞怪本事一流，是個不折不扣的冷面笑匠；影后梅莉．史翠普（Mary Streep）則賣力演繹這位走音天后，爐火純青的演技有目共睹，溢美之詞已流於贅言。

電影終究是電影，導演佛瑞爾斯掌控一切笑料下的潛台詞，更多的是對於人性面嚴肅的探討，人們是否該好好沉澱，想想什麼是真？什麼是假？什麼是好？什麼是壞？什麼才是專業？什麼易入假道學？電影片尾回歸珍金絲所說的：「人們也許說我不會唱，但沒人能說我沒唱過。」或許，導演想以她的故事告訴所有觀眾，別管假道學，凡事都該勇於嘗試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