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世紀初,歐美國家婦女開始獲得選舉權迄今,兩性平等似乎成為現代化國家奉行的圭臬,二十一世紀談女權,可能被視為老生常談,或只有某些特定文化及國家才會面臨的問題。
事實不然。放眼全世界一百九十位經投票產生的國家元首中,只有十四名女性,包括台灣剛勝出的蔡英文總統在內。近年來曾幾度因性別歧視言論引發爭議的老政治人物辜寬敏說:「想不到台灣已經這麼民主,可以接受女性擔任國家領導人。」
其實,看看世界各國國會議員,平均只有百分之十三至十五是女性,但台灣本屆一百一十三位立法委員中,女性當選人高達四十三名,占百分之三十八,可見台灣選民對兩性平權的價值觀,不僅超越了舊時代僵化思惟,在國際上也專美於前。
我上月去倫敦拜會暨演講,有位國內的朋友表示,他跟英國人聊天,告訴他們台灣選出了一位女總統,但言者諄諄,聽者藐藐,令他很困惑,難道這個結果不值得驕傲嗎?
我們當然沒有必要因政治人物的性別而驕傲,畢竟性別只是一種自然的機遇;但從總統大選和立委選舉的結果看來,我們應該為台灣選民在性別意識上,所展現出來的成熟度感到自豪。
有位來自大陸的女學生質疑說,選出了女總統又如何?她真的就會為女性爭取權益嗎?就表示台灣的女權將有更多突破嗎?
我不認為女性政治人物只應關心女性議題,也不認為該期待短短四年內,新科總統一定要立竿見影,女權至上。
我認為,台灣出現華人世界裡,第一位沒有政治家族背景的民選女總統,還選出四十三名女性進入國會議事,無疑是一個里程碑,其重要性不在於對將來的預言,而是對過去的見證,展示女權運動在台灣長久以來的努力,累積出一點果實。
今天持續關心性別政治,至少有兩層意義:第一、在集體活動中,兩性的參與、付出和回報,仍有很大差距。
跨國研究數據顯示,全球各大企業的高階主管群中,女性僅占百分之十六至二十,其中高達三分之二女主管單身或沒有孩子;相對,男性主管高達百分之八十至八十四,且有三分之二享有婚姻及家庭生活。
這顯示女性要在工作上求升遷,通常面臨公、私領域之間較大的取捨和犧牲,我們從台灣的高層女政治人物身上,也發現許多類似現象,可見真要創造兩性平等社會,仍有很長的路要走。
第二、兩性互動能影響、改變集體活動中的權力平衡與協調模式。英國人早在一九七九年就選出女首相,可是柴契爾夫人卻是當時內閣中唯一女性,隨後十年間,我們發現她說話的聲音愈壓愈低,作風顯得比男性更男性,氣勢壓倒全場,被媒體冠以「鐵娘子」稱號。
同樣,台灣早期女性從政只是人數少,許多是代父或代夫出征,目的在延續家族的政治勢力,我們也經常在電視看到男女立委、議員一言不和,在議事廳大打出手,所幸這慘不忍睹的畫面近來已少見。
兩性對同一議題可能會有不同理解,解決爭端也採取不同途徑,兩性互動愈頻繁、愈正向,愈有助於改善國會沙文主義式的暴戾之氣,乃至國人習以為常、但沉苛已深的議事與從政模式。
台灣的女權持續伸張,受惠的應該不只是女人,而是我們的政治制度,以及受此制度所影響的每一位市井小民。
蔡明燁(英國/歐洲台灣研究協會祕書長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