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默子

鄉下小鎮的巷弄總有特別的風景，像我經常穿梭的巷弄口就擺了十幾張鐵板凳，幾位老爺爺老奶奶經常坐在那裡悠閒地談天說笑。時日一久，我便和幾位慈祥的老人家熟稔起來，只要經過，便會熱情地打招呼，順便哈啦幾句。其中一位曾奶奶在嘻哈微笑的表情下，卻有著千斤重的憂愁。

套句台話的廣告詞：「平平八十歲，是按怎ㄟ差加最？」

曾奶奶和曾爺爺兩夫妻在小鎮生活了一輩子，生養了三個兒子，因為家境窮困，老爺爺從小就到處打零工做粗活，結婚後依然如此；婚後老奶奶就在家做個盡職的家庭主婦，照顧孩子，侍候公婆，毫無怨言。好不容易三個兒子都成家立業，大兒子和小兒子出外發展，只有二兒子一家留在身邊互相照應，一切是那麼美滿幸福。

但「天有不測風雲，人有旦夕禍福」，三個兒子竟然在兩年之內相繼生重病而往生，大媳婦也因為傷心過度而猝死，幾個家庭頓時陷入愁雲慘霧中……曾奶奶不知怨過老天爺多少次？為何對她如此殘忍！

之前不知情的曾奶奶，還奇怪著為什麼兩個出外工作的兒子那麼久都沒打電話回來，也沒回家看望他們兩老；連原本住在家裡的老二，到對岸工作後，也好久一段時間都沒回來了？每次開口問，重聽的老伴就打迷糊仗，媳婦孫子女也含糊帶過。但畢竟血脈相連，曾奶奶日有所思夜有所夢，不幸的夢境那麼真實，莫非兒子真的出事？這一急，原本身子就不好的她竟中風了！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，他們家一下子慘狀連連。

兒子沒了，媳婦沒了，孫子女也都還在讀書，遠嫁他鄉的一個孫女久久才能返家一趟，另一個孫女命運也坎坷，單親養育一女。三媳婦年紀不大，另覓幸福去；二媳婦礙於鄰居間的閒言閒語，雖有新歡但還是會幫忙打點兩老吃喝。小兒子生前因為跟別人合夥做生意，拿老宅貸款作為資本，哪知才年餘就猝死，並且債台高築，這筆債務當然又落在兩老身上。

遭此巨變，曾奶奶天天以淚洗臉，重聽的老伴也沒法處理，就坐在一旁打瞌睡看電視。可以想見中風後的阿媽身心俱疲的慘狀，這時，一個念頭悄悄萌芽而生，奶奶跟中聽的老伴要繩索，比手畫腳說是要用來綁輔助器，等到爺爺上廁所的時候，舉步唯艱的曾奶奶竟然打算要上吊自殺，幸好鄰居進門瞧見，趕緊阻止一場悲劇的發生。之後，熱心的好鄰居一天總會來探望好幾次，並順便帶來食物關心他們。

好長一段時日就這麼平平靜靜地度過，曾奶奶的日子一樣在唉聲嘆氣及湯湯水水的藥物中挨過，以為她沒事了，相關單位也曾經派人來了解情況，並安排社工人員來陪阿媽聊天，舒緩情緒壓力，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。

那天，外孫女難得返鄉來看阿公阿媽，買了昂貴的水果，曾奶奶說想吃水果，要了小小水果刀，趁大家不注意時，竟一刀劃下去，只見鮮血直流，連忙叫了救護車，送醫治療，之後還陸續發生過幾次，如今家裡什麼刀刃利器全沒了。

經過大家多次的勸解，曾奶奶總算有了些小小釋懷，還有一群義工朋友經常陪她掉淚，陪她傷心；在落淚傷心完之後，大家就會轉移話題，說笑一番。面對如此孤苦哀傷的老人家，我們的內心實在很糾結，可是臉上卻要強展歡顏。

不管什麼時候，只要想起好幾次想要了斷生命的老奶奶，就悲從中來。我們何其幸運，又是多麼幸福，這些年來能夠參與關懷獨居長輩的行列，如果沒有意外，我們都會老，未來的生活，這些獨居長輩就是最好的借鏡，讓我們時時刻刻自我惕勵，隨時提醒自己要保持最佳的身心靈狀態，歡喜健康地迎接逐漸老來的日子。

福報提醒您珍愛生命

自殺防治專線0800-788-99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