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黑貓女

我是個居家照護員，一年半前我接了一個案子，服務對象是一對年約八十八歲的老夫妻，服務項目是幫兩老洗澡及備餐，聽說在我之前已換過三位居服員了。這家媳婦，我叫她阿姨，六十歲，先生是獨子，往生已三十年，生有四個子女。她一直跟兩老同住，因某些因素，她自己的三個十來歲孫女也和他們住在一起，這五人的食衣住行都靠阿姨一個人在照料。

從事居家服務五年，到了阿姨家算是開了眼界。這兩老真的有夠強勢，身體機能已退化到生活一切都要仰賴阿姨及居服員照顧，講話卻經常尖酸刻薄又百般挑剔。阿公動不動就要求要吃什麼東西，若是媳婦沒煮或沒買到他指定的食物，馬上擺出一張臭臉說「老歹命，吃東西還要看人家臉色」之類的言語。

阿媽則是嘴巴從來沒停過，怎麼做她都不滿意，總有話說，洗澡有意見、要穿的那件衣服櫃子裡永遠找不到、食物及調味都要煮到她滿意為止。

阿姨娘家在中部，自從嫁到南部後，兩老就控制她的行動及金錢。初見阿姨時，我還以為是女兒，對兩老可是百依百順。她曾難過地說：「如果沒有按照兩老指示去做，兩老就會一搭一唱把她說得很難聽。」

先生過世後，阿姨有一些追求者，兩老堅決反對，說：「如果妳改嫁，四個子女一個都不會給，妳這輩子也休想再見到孩子。」年輕時，還不夠堅強的她經常以淚洗臉，每天下班都會在外面多繞好幾圈才踏入這個家。

從前，阿公不讓孫子做家事，罵她懶惰；現在她要自己的孫子幫忙家務，阿公也不准。服務的這段日子以來，我看到家中所有大小的家務都是她在做，還要不時忍受冷嘲熱諷，但我看到阿姨卻是每天都笑臉迎人。我問她：「為何不怨恨？」她說，皈依佛教三寶已經十多年了，早晚在家誦經禮佛，因為信仰讓她早已原諒放下公婆對她的傷害。最近因為身體不太舒服，才不顧公婆反對，申請外籍看護幫忙照顧。

有時，我會想究竟是前世因果造就阿姨一生命運乖舛，還是她過於順從，而被公婆吃得死死而過著不受尊重的日子。她常說兩老是來磨練她成就佛道，最大心願就是等日後兩老圓滿，自己就要到熟悉的佛寺出家。希望阿姨能苦盡甘來、如願以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