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╱陳修平

「老大來了嗎？」正當我們兄弟倆小聲爭吵的時候，母親醒了：「今天六月初五，是老大生日，吃過長壽麵和雞蛋了嗎？」聽到母親手術後醒來的第一句話，我們都不禁一怔……

哥哥和我同在一座城市生活，我和妻子在公家機關上班，哥哥夫妻開店經商。

兩個兒子都住在都市裡，父親去世後，我多次提出要接母親同住的想法，但母親依然堅持一個人留在老家生活。我漸漸明白，一來是母親的確過慣了鄉下平靜自由的生活；二來是擔心日子久了，與兒媳之間或多或少會起摩擦。為了老人家快樂，我沒再強行要她到都市生活。

然而，不肯到都市來的母親後來還是被救護車送來了。某天夜裡，老人家眼睛痛得厲害，不過，仍瞞著兩個兒子。第二天一早，村裡的人看著不對勁，趕緊將母親送醫，醫生診斷為急性青光眼，急須動手術，不然眼睛就會失明。醫生為了穩當，建議轉診大醫院。

聽說母親被救護車送來，我趕緊通知妻子請假一起趕往醫院，辦好住院手續，並通過熟人打招呼，請醫生多加關注。我隨即通知哥哥，讓他們夫妻也快點趕到醫院。

老家離市區有上百公里的路程，花了半天時間，母親才終於被送到市區醫院。極度憔悴的面色，看得出老人家非常痛苦，由於事先已辦理好手續，母親很快被送進手術室……然而，直到母親進入手術室，哥哥夫妻倆連一人都沒到。我生氣地再次打電話催促，但哥哥聲稱生意正忙著：「忙完這一陣子就去，反正手術時也幫不上什麼忙。」

手術快結束時，哥哥夫妻才匆匆趕至手術室門口。為了術後母親能得到良好照料，我忍住氣，和哥哥商量如何照顧母親。總之，原則就是母親身邊不能沒有人，因此，我提議每家半天或一天輪流來醫院照顧母親。

「這怎麼行？那我生意怎麼辦？總不能叫我天天關門吧！」哥哥馬上叫了起來：「你們夫妻在公家機關上班，只要請假就行啦！白天你們多來，晚上我們盡量早點來！」

我耐住性子跟哥哥解釋：公家機關的管理現在也愈來愈嚴格了，不是說想請假就能請假。平時，母親也沒麻煩我們什麼，現在老人家病了，盡力照顧好她，是我們做子女應盡的責任和本分。

然而，哥哥夫妻始終不願答應兩家輪流照顧母親。

做完手術，母親被推回病房。趁母親麻藥還沒完全退去，我繼續和哥哥討論照料母親之事，但他還是氣呼呼地強調他的生意。

「老大來了嗎？」正當我們兄弟倆小聲爭吵的時候，母親醒了過來：「今天六月初五，是老大生日，吃過長壽麵和雞蛋了嗎？」

聽到母親手術後的第一句話，一旁的我們都不禁一怔，哥哥立即止住爭吵，跑到病床邊說：「媽，我在這裡，您放心，長壽麵和雞蛋都吃了。」這時候，我看到哥哥的臉紅了，眼眶也閃爍著淚光。

像我們早年在鄉下出生的人，一般都是過農曆生日；到都市生活之後，每天記的日子基本都是西曆日期。因此，不少從鄉下到都市生活的人，常常會忘記自己的生日，在生日過後，才突然想起。

以往每年生日，母親都會在生日那天打電話提醒我，一定要記得吃長壽麵和雞蛋。我只是既驚奇又慨嘆，大病中的七旬老母怎麼記性還這麼好？

這時，哥哥不再爭論，主動和我約好輪流照料母親的時間。直到母親出院，我或妻子每次過去交接時，總能看到哥哥或嫂子守在病床邊細心照料著母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