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雲窗

隋朝有一篇很奇特的小說作品叫〈古鏡記〉。

作者王度自稱在無意間得到一面鏡子，大業七年，他從御史任上卸任，正準備返回河東老家，途中經華山附近的長樂坡，便借住在朋友程雄家裡。

程家最近收留了一個被人遺棄的小妾。這個婢女，長得十分端莊秀麗，名字叫鸚鵡。夜間，王度獨自在房中整理衣裳，就拿鏡子出來照一照。卻不料鸚鵡在遠處看見了，立刻昏倒在地，口吐鮮血不止！嘴裡迷迷糊糊地說著：「不敢了，不敢了……」

王度十分驚奇！將鏡子先收藏起來，然後詢問程雄，只是程雄一問三不知，因此王度只好直接質問鸚鵡。

只見這小妾悠悠轉醒之後，坦白承認她是華山府君廟前，長青松樹下的一隻千年狸貓，因修練成精，幻化為人形，便遭到府君的追捕。她逃到渭水畔，投入陳思恭家裡，成為他的養女，那陳思恭的妻子不由分說便作主將她嫁給一個同鄉，名叫柴華。

「我與柴華合不來，只得逃家，不想又被韓城縣一個叫李無傲的人給捉住了。李無傲脾氣暴躁得很！他帶著我在外遊蕩了好幾年，卻又忽然把我拋下了。我不得已只能暫時寄住在程家。」

王度聽了鸚鵡的遭遇，很是同情，便說道：「我願意放了妳。」可是鸚鵡卻搖搖頭說：「來不及了！恩公寬厚，我感激不盡，但只要被寶鏡一照，我就不能再遁形逃脫了。做人的時間長了，一旦恢復原形，會讓我感到分外羞恥，希望您能把鏡子暫時收在盒子裡，不要拿出來，我情願一醉至死……」

王度於是設下豐盛的酒席，招來程雄以及附近一帶街坊鄰里，大家歡聚一堂，決定暢飲至大醉方休！

不久之後，鸚鵡醉了。她站起身來，散開袖子盡情地跳舞！眾人見到美麗的鸚鵡揮動長袖，翩然旋轉，口中唱道：「我自從離開原形，幻化成人，期間已不知走了多少坎坷路！終於曉得了世道艱辛。我如今快死了，其實也沒有太多的悲傷，就是難忘人世間這一方有情的天地。」

在最後有限的生命時光裡，鸚鵡盡情享受著歡愉，她酣暢淋漓地舞盡了生命最後一絲氣力，漸漸在眾人面前化為一隻狸貓，黯然地死去了。

古鏡的故事還很悠長，而鸚鵡短暫的一生，卻令人興起了無盡的哀婉與嘆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