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紀小樣
彼時,他的髮 有點兒禿
融雪與哲詩爭相從他溫潤的
顱頂破土而出;那時他的耳朵
盈滿貧窮的風聲,悲傷撐持著
他的肋骨(他苦於探索一個指頭
如何去撫慰九個指頭的悲傷?)
刮掉我骨頭裡的磷,我們
一起點火取暖吧!
在西湖的餐桌上,我們相遇
他是一尾被閩酒嗆紅的
穠纖合度的魚,他身上所有
鱗片的閃光都是
緊黏著骨血的詩句
他是 用詩走出來的
第一次從母親的子宮
第二次通過火車的臍帶
他毫無畏懼地邁著語詞的韻腳與龍步
穿過饑餓的老虎中間 冷視牠們
閃電的斑紋與黃金的皮膚
他聽見沒有人聽見的
雨中電話亭的哭聲
心裡就開始淌血;當他的
朋友遭逢車裂之後
他能像變形金剛一樣
重新組合他的眉眼、精神與驚呼
後來那輛沾血的卡車撞進去他的咽喉
吐出來的時候 變成一個
被現代詩記取的
活生生的朋友
我跟他分開
已經一百三十二天了
喜歡他儒雅的眼鏡
潔白的襯衫還有
向天空高聳的
發亮的鼻子
遇見唐力
在我的祖先住過的地方
他的手指也帶著家譜
每一個親人都濃縮
住進他的指紋
喜歡他的撫觸
我將記得
跟他的手輕輕一握
我野慣了的心就充滿了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