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盛浩偉

第一次搭上日本的始發電車。

前一晚，和同在日本的大學同學聚會用餐，聊著過去，講到現在，席間忽然覺得世界好小，沒想到過了這些年，居然還有這樣偶然的聚會在異國相見，也不時發現原來某人也在這裡。但同時，當每個人都離開了原本的地方，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去，又突然覺得世界好大，原來有這麼多容身之處。會後，意猶未盡，雖時間已晚，還是決定去卡拉ＯＫ續攤；唱到末班電車就要開走的時間，但幾個人還是不捨離去，乾脆改成夜唱，改搭隔天第一班電車。

就在這樣熬了一晚，仍保持些許清醒的狀態下，一早四點半，我走進了車站。

清晨的車站有種奇異的氛圍，即便光景與平常無異，但或許就是因為光景無異，才顯得奇怪吧。人群並不因清晨而減少太多，大部分都還延續著前一晚的狀態，只是神情疲憊，恍惚，醉意未消。天還暗著，沒有一點要亮的跡象。站在月台上，看著身旁的人們，不禁覺得，是否只有自己是清醒的。列車駛進，車門刷地打開，坐在位置上的人大多睡得東倒西歪，只有幾個人低頭看著手機，一臉疲憊，像是結束了某件很辛苦的事情一樣。想起台北的捷運，首班車也要近六點才發車，日本整整早了一小時；而末班車在凌晨十二點就發出，日本卻又更晚才結束。如此一來，整個車站只有不到四個小時是關閉休息的，想想，其實是很驚人的。

而這麼拚命，只是為了要把那麼多不小心喝多、錯過末班車的人儘速歸回原位；這些人，可能過了兩三個小時之後，換上洗好乾淨的衣服，又要出門，繼續維持這座城市背後巨大的秩序。想起幾次在台灣，同樣是夜唱完搭首班車的經驗。車站車上都空空蕩蕩的，沒有什麼人，捷運彷彿只是為自己而開，多麼奢侈。坐在冰冷的塑膠座位上，仍有莫名的暖意在心裡流過。而那個時候，城市的秩序彷彿還是睡著的，起床鬧鐘才剛響起而已。•